正文 第5章(1 / 2)

很多半生年華將過,歸於平淡婚姻生活的人,都願意在往事回首時有這樣一點點遺憾:不曾嚐試過轟轟烈烈的青春,而這裏包含最重大的一部分,似乎就是愛情。對葉歲安來說,那份曾經摻雜著獨世孤立的愛情似乎過於慘烈,它從健康上摧殘她、從精神最深的地方向外毀滅她,而從內打破的青春,仍能活下來,就是成長。

來,現在讓我們來講述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女人與三個男人,關於她曾經脆弱可憐、惡貫滿盈的初戀;關於她強大惡劣、治愈療傷的丈夫。最後一個是伊而,自以為是她的拯救天使。

一九九二年夏初,六歲的葉歲安從鄉下爺爺家輾轉回到D市,這中間的過程有些曲折,爺爺幾乎動用了家法才逼得父親同意帶回她,不是爺爺不夠疼愛她,而是轉年後葉歲安須得進小學讀書,鄉下教學條件實在太差,爺爺不敢誤了她前程。

對於那個五光十色的大城市,歲安連幻想都無從下手去,六歲的她還不太明白分離為何物,隻記得奶奶將家裏的一隻老母雞跟鄰居換了半袋大黃米,蒸了蝦蟹,又蒸了大黃米飯給她吃。歲安拌了白糖,吃的眉開眼笑。奶奶卻隻看到她吃的香甜,眼淚兒掉下一對兒摔成四瓣,“哎,那兩口子都不算人,歲安又不招待見,受了委屈可怎辦是好?”

爺爺蹲在炕沿邊吸煙,自製的旱煙,歲安總是幫著卷好。一條白紙,捏起小搓細幹煙草放在間,小手轉幾轉卷好,煙嘴細,舌頭一舔便粘住。歲安幫著卷了煙,又跑回飯桌上吃大黃米飯。

爺爺拿著旱煙看歲安,跟奶奶說,“家裏不是還有三千塊錢麼,都準備出來,明天給他們一起帶回去,要是能看在錢的份上對歲安好些,也算值了。”

“那還能有個頭?”

“大不了我再跟著出幾年海,等歲安大一大再說。”

“你這身體……”

“沒大事。”

就是這樣,父親看到三千塊錢的份上倒沒有像上次見到那樣有明顯的為難,隻是手指撚著薄薄的一摞點了點,倒是少了些。

奶奶說,“歲安,不回頭,回去你的家,那裏是你的家,有你的位置。”

歲安咬著手指,大眼睛、尖下巴,六歲的歲安是個小美人,奶奶常年讓她吃著香濃的黑芝麻,烏沉沉的一把頭發黑亮映人,她自己也喜歡的很。然而回到奶奶口中那個自己的家,第一個遭遇就是被一個婦人拿著一把生了鏽的大剪刀‘哢嚓’一把剪了個徹徹底。那婦人是她的生身母親。

這晚便被打了一頓又餓了一頓,要帳鬼,母親裏裏外外這樣說她。對陌生環境的懼怕,又是如此待遇,歲安扯開嗓子隻是哭,聲音著實不小,一張小臉就沒幹過。夜裏沒有安排住處,歲安縮在窄小的沙發上,累的很,倒也睡了個踏踏實實。

隔日早上又被餓了一頓,那本是母親的婦人來扯她,沒好氣又罵人,歲安也端著自己的小脾氣,被扯遠了,又倔倔的滾回原地,母親踹她兩腳,歲安又哭,哭完又回到昨天一直呆著的地方,並不言語。

“滾刀肉。”母親說她,“餓死最好。”

歲安有著自己的小心思,餓是餓不死,昨兒出門時,奶奶偷偷藏了幾塊點心給她在路上吃。那點心形狀可愛,顏色又好,歲安歡喜的把玩在手裏當成小玩具,餓了也沒舍得吃。

上午沒人,歲安把兔子形狀的點心拿出來,先咬下耳朵吃了,又逐一吃了四條小腿兒,正打算把大塊的塞進嘴裏時,抬頭便瞧見多了一個腦袋出來。歲安一頓,將夠塞牙縫的點心便被叨走了。

“我是葉得安,你弟弟。”

這便是葉歲安第一次見到葉得安,據說是晚她十幾分鍾出生的雙生弟弟,也因此,歲安剛出生未滿月便被抱到鄉下。

大約是那個時代計劃生育抓的緊吧,葉家夫婦又太過渴望一個兒子,重男輕女是這對夫婦間自古以來的傳統,所以生了葉安安這個丫頭片子之後,又托人給辦了殘疾證,偷偷要了二胎。這二胎要的好要的妙,可如果是一胎兩個就不那麼美了。葉歲安是多餘的那個,理所當然被送走。

想到葉安安這個大姐,葉歲安還是滿心好奇的,她多羨慕那些有姐姐的孩子啊,總把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新衣服好吃的都先給弟弟妹妹。歲安問,“姐姐怎麼沒見到?爺爺說她腿短,那是什麼啊?”

“就是瘸子,不過不嚴重,有點踮腳。”

葉歲安還是不明白,可葉得安已經拉著她要出門了,“我買小人冰淇淋給你吃吧!”得安說,“我吃了你的點心,你吃我的冰淇淋。”

五毛錢一根的小人冰淇淋,捏出個卓別林的模樣,歲安不是常常能吃到,便有些舍不得吃,從小賣部回來的一路上,她舔幹淨一根。得安說,“剩下這根不能給你了,我要給伊一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