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碧波、海天一色,鷗鳥繞著滿載遠征軍官兵的三條美國商船盤旋飛舞,“歐歐”的鳴叫聲似乎在提醒著商船隊和兩萬七千餘名官兵此行的目的地。
進入地中海後,似乎一路都是平靜的。可是遠征軍第一師兩萬七千餘名官兵忘不了!在船隊經過廣東海域時,商船上的官兵們看到懸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海軍旗的海圻號、海琛號巡洋艦時,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鐵血十九星陸軍旗和五色國旗,希望海軍們能看著旗杆護套上的中國遠征軍字樣,以為中國海軍的出現是為遠征軍護航。可是,遠征軍官兵們失望了。
那一天,無數的官兵們失聲痛苦,跺足罵娘。遠征軍並不畏懼踏足歐洲戰場,在離開祖國陸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葬身異國的思想準備。可是,他們在感情上不能接受中國的海軍無視中國陸軍的遠征,不能接受三艘美國商船由兩艘英國驅逐艦護航,而中國海軍卻冷淡應之,甚至連一聲汽笛的問候都舍不得送上。
那一天,在中國的巡洋艦消失在視野之外後,三名遠征軍官兵憤然蹈海自盡,以示抗議。
離家越遠,海域越寬,海軍的冷漠就越發地刺激遠征軍將士們。在茫茫大海中,無助的他們感覺到自己是被拋棄的孤兒,卻還是為了國家的利益繼續著遙遠的征程。沒有人要求回頭,也沒有再行那蹈海自盡之事。
刻骨銘心的痛,也就是刻骨銘心的恨!
為此,石鏗不得不想盡千方百計安撫官兵們,不得不用圖上戰術訓練的辦法轉移官兵們的注意力。不過,就連他自己心頭都纏繞著不祥的陰影,何況思想更為單純、愛憎更為分明的弟兄們呢?
孫先生並不能控製他創建的國民黨,段祺瑞並不能控製北洋派大大小小的軍閥。在各自派係利益的驅使下,遠征軍第一師剛剛轟轟烈烈、熱熱鬧鬧、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征程,國內就已經亂成一團了。否則,海軍斷不會不為遠征軍護航!
革命?扯淡!愛國?扯他娘的蛋!
1917年8月25日,法國南部城市馬賽的港口奏響了《馬賽曲》、《卿雲歌》和《中國遠征軍軍歌》,碼頭上如潮的人群揮舞著中法兩國國旗,歡迎從三條美國商船上列隊而下的中國遠征軍第一師。
中國駐法公使胡惟德、軍事觀察團團長馮玉祥中將、法國陸軍部長潘勒韋的代表雷蒙、預備集團軍群第十集團軍參謀長哈勒少將、馬賽市長埃萊因等人代表中法兩國政府和軍方迎接石鏗及第一師官兵。
聽著法國軍樂隊奏響的《馬賽曲》,石鏗心裏很不是滋味,一百多年前,法國人高唱著《馬賽曲》抵抗普奧聯軍的入侵,現在,法國人高唱著《馬賽曲》奮勇抵抗德國人的入侵。而中國人呢?卻還沉醉在內鬥的迷夢之中,渾然不知這個世界行將發生的改變,渾然不知此時中國的最高利益應該落在何處!?
潦草地說了幾句中法友好,中國遠征軍將盡快投入戰鬥的話,又與法國官方人士敷衍了幾句後,石鏗立即率領剛剛下船的官兵們登上前往巴黎的火車。法國人頗為實用主義,前線需要生力軍,即便這支中國遠征軍還需要適應性的訓練,也應該在盡量靠近前線的地方進行。
火車上,胡惟德出示一份國內來電。
這是本月19日,那些南下廣州的國會議員們集體拍發的通電,文曰:民國不幸,禍患頻仍。倪逆稱兵。國會被毀。張賊複辟,國體動搖。造亂之徒乘機竊政,托名討賊,推翻《約法》,擅立政府,易置總統。執法以繩,厥罪為均,又複疊逞狡謀,圍湘窺蜀,輸兵南下,其勢駸駸,憑借北洋,壓製全國,充類至盡之義,吾民寧有噍類之存?所幸諸公獨持正義,興師討賊,信誓在人,救我黔黎,定茲國難,公等之責,吾民之望也!同人等或受國民之托,職務未終;今被****之驅,責任難棄;用依《約法》自集於粵。人數未滿法定,本難遽行開會。惟念時局之危,間不容發,西南散處,意誌輒殊,對外則馮、段宣戰,我將何以處德、奧?對內則黃陂孤陷,我將何以設政府?凡茲重要,亟待討論。爰繹主權在民之則,師法人國變之例,特決定本月廿五日於廣州開非常會議,以謀統一,以圖應變。區區之意,如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