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一意孤行】(1 / 3)

北京,鐵獅子胡同。

曲同豐怒氣衝衝地走進總理辦公室,未及見禮就憤恨不已地切齒道:“奉軍在塘沽把日本送來的第三批軍火劫走了,泉公,他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段祺瑞抬頭看了一眼曲同豐,繼續埋首案中,邊寫邊說:“偉卿,有話坐下慢慢說,別那麼大火氣。”

曲同豐就座,氣哼哼地說:“上次在山海關,奉軍劫走一批軍火也就罷了,這一次再不嚴懲,恐怕日本人的軍火都給奉軍劫光了。泉公,目前參戰軍第一師隻有三千支步槍,連正常訓練都不夠用,這兵,卑職是無法練下去了!”

段祺瑞寫完書信,擱筆起身,拿起信箋吹了吹未幹的墨跡,走到曲同豐身邊說:“你看看給石鐵戈的信,幫我斟酌斟酌。”

曲同豐抬眼看了看段祺瑞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臉,內心歎息著接過信箋閱覽。國事難辦呐!各方麵錯綜複雜的關係糾纏起來如亂麻一般,讓人一想就頭疼,身為總理的泉公卻不得不耐心地梳理這一片亂麻,還得勉力地保持著那種看上去心平信和、胸有成竹的神色。實際上,跟隨段祺瑞多年的曲同豐清楚地知道,如果段祺瑞能夠解決某件事的時候,他的脾性是執拗而易怒的;麵對越沒把握解決的事情,總理反而顯出一副自信滿滿、輕鬆恬淡來。

拿石鏗和遠征軍的事兒來說吧,難辦!一個不好,恐怕剛剛複任總理之位的泉公又得下野。哎呀,為啥事情會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呢?看看,總理給石鐵戈的信中就差央求昔日手下的第一大將了。可是……沒用,石鐵戈是被泉公自己個兒逼到對立麵上去的!

石鏗率部出戰歐洲,乃是存了為國家爭取利益而不惜犧牲的信念。因此,協約國家與北京政府開始議定修改條約,停付庚子賠款、提高關稅、中國駐兵山海關等等條件,都是遠征軍出戰換回來的!遠征軍兩戰兩捷,大漲了中國人的威風,鼓舞了國民的誌氣,更能為中國爭取戰後國際地位的提升……可以說,石鏗和遠征軍將士們為國、為民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他們通電反對“遠征於外、幹戈於內”的現狀,從任何一個方麵來說,都能在政治上、輿論上站住腳。

為石鏗和遠征軍將士們不容的內戰幹戈是誰挑起的呢?

權力爭鬥使然!討逆之後,北洋派內部又出現了府院之爭。段祺瑞派遣傅良佐出任湖南督軍,湖南人不願意,湘軍與北洋軍交火,桂係趁機進兵湖南,擴大勢力範圍。桂係之所以出兵幫助湘軍驅逐傅良佐,傾向於直係的第二十師長範國璋之所以避戰,皆出於馮國璋的暗示或者指使。

馮不願意湖南落入段之手!這是直係和皖係爭奪湖南以及中央權力使然,那個在廣州的非常國會和軍政府大元帥在其中的份量可謂微不足道。

段辭職後以對南方用兵為號召,以戰爭能夠給督軍們帶來日本借款和地方稅收利益,從而擴大各自勢力的好處,聯絡皖係或者傾向於皖係的軍人,促成了督軍團請願,段祺瑞複職,從而變本加厲地執行南征政策。從此可見,如果段祺瑞不推動內戰,就無法以利益誘惑督軍們出力,也就無法坐回總理的寶座上。如今,段成功將馮國璋架空,形成北洋派軍人一致南征的局麵,可以說贏得了北洋派內部的府院之爭,贏得了武力統一中國的機會,卻失去了段視之為王牌的石鏗和二十萬遠征軍!

得與失,有時候並非段祺瑞本身能夠選擇的!而對於石鏗來說,二十萬遠征軍將士的利益和國家利益的份量,顯然遠遠超過了總理對他的恩遇。

兩個無法選擇的一時之雄傑似乎注定是要碰撞一場了,絕非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就可以化解矛盾的。

看透了這一點,曲同豐隻能暗歎總理用心良苦卻是白費功夫。

“泉公,此信即便寄到石鐵戈手裏,恐怕……”偷眼看了看麵色如常的段祺瑞,曲同豐心裏縱然打著鼓,卻也掏出了心裏話:“終歸無用。卑職在保定與石鐵戈和蔣方震,以及遠征軍一眾將佐相處日久,情知他們都是一心為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好軍人,如今在身處異域之時通電中央平息內戰,可謂是絕域之忠告,臨終之悲鳴,其為泉公、為民國、為國民之情乃天地可鑒呐!不可敷衍,不可敷衍,如今敷衍之苦果已現,泉公,回頭吧!參戰軍不組也罷!南方暫時不征也罷!隻有如此,鐵戈和二十萬遠征軍將士才會重歸泉公麾下。卑職實在不忍心看到他日……卑職自問,他日戰場如遇石鐵戈,卑職絕無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