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一(1 / 3)

盧浩生與溫小蒙的到來,不僅讓瓷廠,而且讓整個東裏店一下子亢奮起來。那幫人一進村,鞭炮齊鳴、夾道歡迎自不消說,王錦江還弄了個農民軍樂隊,鼓嘎鼓嘎地在前邊引導行進呢!盧浩生有點小緊張,不知道是怎麼個景兒,他小聲問溫小蒙:“這是幹什麼?”她告訴他是表示歡迎。“歡迎誰?”“當然是歡迎你了。”他有點不解地學著她的樣子頻頻向群眾招手致意,確實也就感受到了比榮歸故裏還要隆重得多的排場和熱情。

東裏店的人們開始還不知道那個中國人似的外商是誰,但中年以上的人們都還認識溫小蒙,悄聲議論著她一點也不顯老,隻是比先前富態了許多,如今不知熬到了哪一級,縣長在她麵前還畢恭畢敬呢!待第二天那個外商去給何家駒上墳的時候,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們才知道是何家駒的外甥、盧振邦的兒子,跟王錦江是姨娘親的表兄弟,如今是一家駐華投資公司的總經理,而那個溫小蒙則是那家公司的總經理助理、他的助手。

王錦江先前與盧浩生有過書信聯係,知他在南方的一個開放城市搞了個什麼公司,想拉他來搞合資。但那家夥對沂蒙山沒有一點感性認識,更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他僅是從他父母那裏知道一點沂蒙山的情況,無非是那地方除了能鬧革命,別的幹嘛嘛不行;又是幾個人穿一條褲子,一家人蓋一床被子什麼的;特別那個不講衛生讓人受不了,你解個手還要到豬圈去。沂蒙山的豬圈門口都插著一根棍兒,那是讓你解大便的時候趕豬用的。你這裏正蹲著,那豬就會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圍著你轉,急不可耐地要把長嘴伸到你的屁股下,這時你就須用那棍子將豬趕開,否則就會讓它拱個仰八叉。這麼個水平還搞合資呢!再說沂蒙山也不是他老家,他父親盧振邦的家才是他老家,這裏隻不過是他姥娘家罷了。怎麼突然說來就來了呢?是溫小蒙從中做了工作嗎?她是怎麼跟他湊成堆兒的呢?這世界確實是不大呀!

盧浩生一行,參觀了王錦江的瓷廠,吃驚不小。產品的檔次不算高,但質量不錯。特別那個衛生搞得好,簡直就是一塵不染,他還沒見過有這麼幹淨的瓷廠。而工廠的管理也井然有序,工人自檢質量一絲不苟,上下班也都排著隊,喊著一二一。他即跟王錦江說:“你的管理是一流的,你的本身,就是個很好的投資軟環境。”溫小蒙也說:想不到老同學還真行來:

他們看了王錦江的家之後,就更是讚不絕口。白大理石的樓梯台階,紅木的樓梯扶手,全套的進口家俱,更甭說一條狼狗、兩個服務員什麼的了。就連溫小蒙也有點擔心:“群眾沒什麼反映吧?”那個縣長就說:“錦江是我們沂北縣的驕傲嘛!貢獻大嘛,理應住得好一點。”盧浩生是個中國通,所有的中國話都會說:“行啊哥們兒!你的膽子可真夠再大一點的了!”溫小蒙就說:“嗯,情趣也不低,比你信上寫得還要好。”

酒席當然就很豐盛。盧浩生說:“我來中國三年,一個最深的印象就是,中共最大的本事是哪裏的好東西都能弄來吃。”

喝起酒來的時候,王錦江就知道,盧浩生是四九年他父母從青島跑往南韓的途中,在煙波浩渺的大海上出生的,故名浩生。他形象一般,不高不矮、不白不黑、不胖不瘦,平平常常的個人。但氣質不錯,文皺皺的。據溫小蒙說,他生氣的時候也隻是讓別人出去,他自己呆一會兒。他於漢城上了大學,又去美國讀了學位,並在那裏與一個台灣姑娘結了婚,生有一子一女。來華之前,他在南韓經營著一家珍珠廠,屬中產階級。大陸時興改革開放之後,他曾陪同父母回大陸探親一趟,但沒回沂蒙山,而是去了他父親的老家,膠東牟平。他們在那裏將王錦江的娘何淑賢召去見了一麵,算是跟他們聯係上了。盧浩生對膠東印象不錯,並學會了幾個詞兒:軟環境、硬環境、回扣、好處費什麼的。後因業務上的原因,他至南方考察,便在那裏獨資建起了個珍珠加工廠。投資不多,但效益不錯。那個珍珠廠其實就是招了些工人撈海底上百年的大貝殼進行粗加工,由大鋸小,弄成珍珠大小的顆粒狀,再經過塗料染色蒸煮之類的細加工,最後就可以做項鏈或其他裝飾品了,號稱第三代珍珠。但細加工的活,並不在大陸做,而是運到南韓他的廠子再搞,產品當然就全部外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