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熱,帳篷的四周都掀著。
楊處長跟我商量出《抗震快報》的事,他讓送我的那輛吉普車回去後給基地政治部捎個信兒,馬上派個打字員並攜打字機來,一俟打字員到了,立即就出。
說著話的時候,我覺得脖子那地方挺癢,猛然還象針紮一下似的,挺疼。我朝那地方打了一巴掌,一下抓下三個綠豆蠅來,心裏要多膩歪有多膩歪。楊處長卻不以為然,他說:“現在還少了哩,最多的時候我能一巴掌打死七個!這些東西吃人吃瘋了,連活人也咬,不過不要緊,它們已經是無毒蒼蠅了。”
我問他:“什麼叫無毒蒼蠅?”
他說:“就是不帶細菌的蒼蠅,整個震區現在平均每天用直升飛機撒藥八架次,再加上地方防疫隊,部隊防化連輪番打藥,蒼蠅的密度已明顯減少,死不了的是對藥物適應了,可也不帶細菌了,這也是接受了去年河南那場水災的教訓。”
我躺在臨時搭成的潮乎乎的地鋪上,睏得要命,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想。我由蒼蠅想到了口罩,由口罩想起了黃維,心裏竟泛起一股溫馨的感情來,而後便是一番惆悵。帳篷外不時地有一顆信號彈或照明彈帶著呼哨竄入夜空,遠處時而又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楊處長說:“又打死一個壞家夥!”
我吃驚地問他:“剛才槍響是打的人?”
他說:“差不多!特別命令上有一條:凡是趁地震混亂之機發國難財、搶劫銀行、武器等國家重要物資的,人民解放軍有權就地正法,格殺勿論!”
“還挺玄哩!”
“不這樣那還不亂了套?”
我驀地想起鄭方桐問我“以誰為主”的話,就跟楊處長說了,他笑了笑說是:“這個同誌上進心還挺強哩!你怎麼說?”
“我說當然是以他為主了,老金隻是協助他做好群眾方麵的工作!”
楊處長說:“這樣說也不好!”
“為什麼?”
“各連的領導班子都是經過指揮部正式指定的,你一說‘協助’,老金就會有個他是副職的印象!”
我說:“不就是個臨時的編製嗎?”
他說:“不行啊,同誌,人事問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一說‘協助’,老鄭遇事就要跟老金商量,他不商量老金就要有看法,那就會發生矛盾不團結!”
“那該怎麼說?”
“就說在鄭方桐的領導下開展工作,他願意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我爬起來說:“那我趕快找鄭方桐再糾正過來!”
楊處長說:“急什麼,明天再糾正也不晚!”
我說:“不行,萬一鄭方桐正兒八經地一公布,那就麻了煩,他兩個的關係本來就有點小微妙,老金又特別喜歡負責,老鄭上進心又挺強,很容易就會發生矛盾不團結!”
楊處長說:“既然這樣,那你去吧,他們連已經撤下來了就住在操場的最南邊兒!”
滿操場的帳篷。扯帳篷的繩子橫七豎八,我讓那些繩子糾了好幾個跟頭,好不容易找到三連連部的帳篷,鄭方桐卻不在老金也不在,隻有文書在燈下寫報道稿。那文書認識我並知道我要編《抗震快報》,對我很熱情,他告訴我說:“他倆還在工地上。”他管他們連負責的第五人民醫院的廢墟叫工地。
我說:“你們連不是已經撤下來了嗎,怎麼他倆還在工地上?”
他說:“鄭教導員學來了救活人的經驗,他兩個試試去了。”
我一聽挺感興趣,問他:“是什麼經驗?”
他說:“我也不知道,我領你去看看吧,我知道一條小路,很近。”
我倆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