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1 / 2)

公家人兒王東春節都沒回家過的那一年,早就不在縣委當公務員了,他已經調到文化館去了。他在那裏做群眾文藝的輔導工作。那種工作忙是忙,但還不至於忙到春節都撈不著回家的地步。你說他值班吧,他又不是館長副館長的在那裏負責;你說他忙著準備文藝會演吧,那是正月十五左右的事。他那麼堂而皇之地春節不回去,周圍的同誌當然就懷疑。三懷疑兩懷疑,一查,還真有事兒。他要出事兒很好查,他那個掃來掃去的眼睛就給他暴露了。重要的是不光暴露了他自己,還容易暴露別人。其實那個長得一般化但唱逛新城唱得怪好聽的女人曾經提醒過他,讓他守著人的時候不要老是拿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單獨和你呆成堆兒的時候你他媽的不掃了,越守著人你越掃,掃什麼掃?他就犯了個黨內警告的錯誤。把他給裂到公社當文書去了。

王東當文書的那個公社離他家不遠,一條沂河之隔。這時候他回家的次數稍多點兒了,眼珠兒轉動的頻率也不那麼快了,偶爾還挑著尿罐兒去菜園兒澆菜什麼的。張月英就十分自豪,他去菜園兒的時候她在後邊兒跟著,高聲地和遇見的人打著招呼:吃飯了?你也澆菜呀?小菊你挑水慢著點兒,別閃著腰,才多大的孩子呀。王東問她,這個小菊是誰家的孩子?她告訴他是劉乃仁家那個老大,才十五六的個孩子跟整勞力似的,可能幹了,也怪懂事兒。沒上學?好像上過三四年,她家人口多生活困難,就下學了。怪不得看著像有點文化似的呢,也怪講衛生。

王東回來,小東西王嶽也跟他很少說話,吃完飯抬起屁股就竄了。王東有點小不悅,說是這孩子沒個禮貌性,就跟我是他後爹似的。張月英就說,那還不怨你呀誰讓你回來得這麼少哩,他是眼生呢。還眼生,你整天在家他不是連個娘也不叫?他學習可是怪好哩,老師光誇他呢,我無論如何也要供他上大學,省得沒文化讓人家瞧不起。你看你,又來了不是?說著就跟她親熱一番。張月英偎在他的懷裏,說是你跟我說實話,你從縣上讓人家擼到公社,是不是犯錯誤了?他說胡羅羅呢,我能犯什麼錯誤?我是覺得那個熊文化館不是工農同誌容易呆的地方,也不是什麼正經的黨政部門。我是主動要求調到公社來的,離家近點兒也好有個照應不是?說得那麼難聽,還讓人家擼到公社來了。她就說,隻要你沒犯錯誤就好。他問她,你聽見誰說什麼了嗎?她說我能聽見人家說什麼?他撫摸著她的胸乳:不好好吃飯,就是這地方還有點肉。

王東在外邊兒當公家人兒,當然就有一些公家人的毛病。比方他吃了晚飯要散步,有時就讓張月英陪著。張月英也很願意陪。他家西邊兒半山坡上有一片蘋果園,兩人就經常到裏邊去散,散著散著他就將她抱住了。他嘟囔著說,其實你要打扮起來也不亞於那些公家女人。她還覺得怪恣:跟談戀愛樣的來,咱倆好像沒談過戀愛是吧?他嗯嗯著:現在補上。說著就將她按倒在蘋果樹下了。完了,他問她,滋味兒不一樣是吧?她嗔怪地說,數你會玩兒女人,哪裏學的這一套,把人丟得了不的。

張月英更加注意打扮了,也更加注意講衛生了。何大能耐經常去她家玩兒,有時正下著雨也去,腳上有鞋泥,當然就把地板弄髒了。她守著他就拿掃帚掃。何大能耐遂不悅,說是有病的人才格外愛幹淨。張月英半開玩笑地說,你個老不著調的,不會說個話,瞎長了這麼大。她還嫌她的兒髒呢,小東西鼻子不透氣兒,老拿火柴棍兒或其他什麼棍兒捅,她就說是看著就讓人惡心,滾一邊捅去。小東西偶爾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淌一些讓人臉紅的東西將床單兒弄髒了,她即罵他不要臉,人小心不小,長大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弄得母子關係就越發緊張。小東西跟何大能耐嘟囔:“人家是兒不嫌娘醜,娘不嫌兒髒,她倒好,還嫌起我髒來了,後娘似的。”何大能耐又反過來說他,哪有背後說娘的壞話的?你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