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憤怒,沒有嫉妒,也沒有慌張,因為在她的心裏,淩芮希本來就該對迎月負責,而娶元配妻子這種結果也一直都在她的預期中,隻是心裏有種很傷心、很傷心的感覺,然而她卻不知道究竟因為何事而如此傷心。
“恭喜四姨娘。”她謙順地朝迎月道喜,神情恍惚木然。
迎月倒是有些詫然,沒有想到花竽的反應會是這樣平和冷靜。
“你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後門有輛車已經在等著了。別以為磨蹭到芮希回來就沒事,我要你走,你就非走不可。”香靈夫人冷然道。
回去?她要回哪裏去?她要走去哪兒?
花竽失神地望著香靈夫人,終是沒有問出口,因為站在這裏的這些人並不會關心她的去處,也不會關心她有沒有安身之處。
她回到暖閣收拾包袱,一年前離開老夫人時,也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包袱,現在一年後要離開淩芮希了,包袱還是這麼點大,心下不禁有些淒然。
打開花梨木桌下的抽屜,她取出沒有被她丟棄的錦囊收進包袱裏,隱隱約約聽見香靈夫人和迎月在屋外頭的說話聲,彷佛也不顧忌她會聽見。
“什麼四大丫鬟?汪若蘭以為弄四個小丫頭到我兒子身邊狐媚勾引,就可以報複我了?她也實在把我看得太無用了,現在我就要一個一個把她們給攆走,看是她厲害還是我厲害!”
“大爺和四爺都是太太的親生兒子,自然是聽從太太的話了。大爺把風竺送給了宮少爺,不是就正合了太太的心意嗎?現在四爺自然也會聽太太的意思,把花竽給攆出府的。”
花竽的思緒徹底凍結,原來,她和風竺離開蘭王府都是香靈夫人的意思。她和老夫人之間勾心鬥角,而她和風竺卻成了犧牲品。
“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又聽見香靈夫人冷冷地笑著說。“汪若蘭永遠沒有搞清楚自己為什麼失寵?永遠是那麼孤高冷傲,永遠不懂男人的心思,現在還弄來四個跟她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丫頭,想來迷惑我的兒子,也真費了她一番苦心。可惜呀,她在我手裏栽了多少次跟頭了都還沒學聰明!那四個丫頭我每回看了就有氣,跟汪若蘭年輕時候幾乎有六、七分像呢!”
“老夫人特別挑選長得跟自己相像的丫頭,擺明了就是要跟太太鬥。”
“想跟我鬥?她的段數還不夠呢!”
花竽的額際有涔涔的冷汗滑落,背脊漸漸涼透,臉色蒼白得像漢白玉雕像,半點血色也無。
掌燈時分,淩芮希回到“雲養齋”,到處找不到花竽,看見暖閣裏沒有了她的包袱,驚訝地抓住錦荷問道。
“花竽呢?”
錦荷抽回手,笑嘻嘻地說:“迎月姊姊受了什麼責罰,她現在也受了什麼責罰,公平得很了。”
“什麼意思?你們把花竽攆走了?”淩芮希大為震驚。
“四爺別冤枉人,我們可沒有那麼不知好歹,敢把你心愛的寵婢攆出去。”迎月上前服侍他,臉上笑意盈盈。
“是我母親?”淩芮希愕然。
“太太很不喜歡花竽,覺得她太輕佻了,便叫她回她叔嬸家住些日子,等她反省夠了,想叫她回來時再去接回來。”迎月欲替他更衣,被他推了開來。
“她叔嬸家在哪裏?”他眉心蹙緊,眼眸暗沈地冷瞪著她。
“誰知道。”她依然含笑,轉臉問錦荷。“錦荷,你知道嗎?”
“我何必要知道?”錦荷低頭拿起針線。
“是誰帶她走的?”他咬牙切齒。
“太太的安排,我們都不清楚。”迎月轉過身去捧熱水給他淨手。
淩芮希用力推開她,往外衝出去。
“四爺!現在這麼晚了,太太已經歇下了,要去明兒再去吧!”迎月和錦荷一邊追著他,一邊喊。
淩芮希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地冷然大步前行。
母親明明說要讓迎月和花竽一起正式收房,所以他才會答應母親的要求,給迎月一個名分,但是沒有想到母親竟然欺騙了他,趁他不在時把花竽攆出府!他根本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做,她對花竽真的如此厭惡嗎?還是因為聽了迎月和錦荷她們的挑撥?
而那一張變成了情詩的藏寶圖,他和太子一開始懷疑那首情詩裏或許藏了與寶藏有關的蛛絲馬跡,於是兩個人反覆地讀,甚至把每一句和每一個字都拆開來研究,最終不得不承認,那的確就隻是一首單純的情詩。
“難道是父王的情人暗中寫給父王的情詩?”太子百思不得其解,隻好這樣自言自語地猜測。
“這關係到宮闈私密,臣不敢亂猜。”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其實他並不認為這是寫給皇上的情詩,情詩上麵的字跡,讓他的心思飛得老遠,不安地晃蕩著,當不經意想起花竽時,不安的感覺就晃蕩得更厲害。
“這張藏寶圖除了你我以外,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嗎?”太子懷疑地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