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到香靈夫人,花竽就被她宛若牡丹盛放的豔麗懾住,雖然已近中年,仍精心妝飾姿容,肌膚一點細紋也沒有,看起來就像三十許人,她似乎有點明白為何香靈夫人能從老夫人手裏橫行奪走王爺的寵愛了。如此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很難不教男人心動。
“奴婢花竽見過太太。”她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上前恭謹地見禮。
香靈夫人斜斜地瞟她一眼。
“原來四爺喜歡你這種楚楚可憐樣兒的。”她緩緩地喝著迎月沏上來的茶,看著花竽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嫵媚與淩厲。
錦荷在一旁微微冷笑道:“太太不知道,四爺還很喜歡跟她下棋呢!她是會讀書寫字的,四爺喜歡得很,喜歡得都把她叫在身旁一起吃飯了,哪像我們這些不識字的粗人,讓四爺見了就厭煩。”
花竽全身寒毛刹那間都緊張地豎起,明知道錦荷字字諷刺,甚至有意在香靈夫人麵前刻意挑撥,但她卻語拙得不知該如何回應。
“錦荷,我們這些粗人怎能配跟老夫人親手調教的四大丫鬟並論呢?是我們不夠好就不能怪人家太好。”迎月含笑說道。
“人家可是咱們蘭王府裏聲名遠播的四大丫鬟,哪個主子爺不寵著?多說幾句就是咱們嫉妒了,眼紅了。”梅棋冷冷淡淡地說。
香靈夫人眼底有冷冽的怒色。
“能照料好四爺的飲食起居就是好丫鬟,誰說一定要琴棋書畫都會的?要說琴棋書畫,我也沒一樣會,可王爺還是把這個家交給我來管。”香靈夫人冷哼一聲。
“丫鬟就是丫鬟,低賤的出身是明擺在那兒的,就算調教得像個千金小姐也還是個奴才。我真不知道若蘭姊姊到底怎麼想的,一個府裏若是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像丫鬟的,這還像什麼話?簡直亂了套!”
聽見香靈夫人提到了老夫人,花竽心口一縮,她悄悄環視眾人一眼,隻見迎月貼身站在香靈夫人身旁,錦荷和梅棋並列著。她很清楚這些人都不喜歡她,也不可能替她幫腔說話,她感覺自己人單勢孤,無助得很,暗暗祈禱著淩芮希早一點回來,趕快結束她的痛苦。
“太太說得是。”迎月忙接口說道。“丫鬟有丫鬟的本分,把水鴨偽裝得再像天鵝,骨子裏頭還是水鴨。”
“是啊,該沏茶的時候不去沏茶,裝模作樣地和四爺下棋,倒像個主子似的,真是不像話!”錦荷數落著花竽的罪狀。
花竽極力壓抑心頭的忐忑,她明顯感覺得到香靈夫人很不喜歡她,而“雲養齋”裏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則都連成一氣討伐她來了,她漸漸發現氣氛非常不利於自己,神色一怯,眸中漸漸流露焦灼不安之色。
“花竽,你有什麼話說?”香靈夫人端正了坐姿,漠然問道。
花竽忙搖頭,惶恐地說道:“奴婢犯了錯,太太責罰就是,以後奴婢會好好反省,不會再犯錯。”
“迎月服侍芮希幾年了,從沒犯過什麼錯,芮希也從來沒有把迎月趕回家過,可是你一來,迎月就被趕了,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從中挑撥的。”香靈夫人愈說愈生氣。“就算你已經是芮希的人,犯了錯教我看不慣了,我還是會把你攆出去,別想我會把你留下來興風作浪!”
花竽心口怦怦急跳,有一股不祥之感,慌忙跪下道:“太太,別把奴婢攆出去,奴婢在外頭沒有親人可以依靠。”
香靈夫人微眯雙眼,精心描繪的黛眉彎成了新月般的弧度。
“你又不是王府的家生奴,是若蘭姊姊中途買來的丫鬟,怎麼可能沒有親人可以依靠?當初把你賣進王府的人是誰?”
花竽低聲囁嚅。“是……我的叔嬸。”
“好,那你就回你叔嬸家去住些日子再回來吧。”香靈夫人容不得她辯解,站起身便朝外走。
花竽驚慌地起身追向她,哀聲懇求著。“求太太等四爺回來再發落奴婢吧,或是奴婢還回老夫人身邊服侍,就是求太太不要把我攆出去!”
“等芮希回來?”香靈夫人冷冷一笑。“就是等他不在了我才要發落你。”
花竽終於明白不祥的預感是什麼了,她就要被攆出府去了。
“迎月犯了錯被芮希責罰,送回家去思過,所以,你犯了錯也應該和迎月一樣,領相同的責罰。”香靈麵無表情地說道。
花竽怔然呆站著,隻聽見香靈繼續說道:“我已經好好訓斥過芮希了,叫他別太寵著你,為了你冷淡了忠心服侍他多年的迎月,總算他今天想開了,已經答應我要把迎月正式收房為妾,以後迎月就是『雲養齋』裏的四姨娘。還有,元配妻子也已經訂下金陵宋家的千金了,下個月就要迎娶進門,我要是不整頓一下這裏的規矩,將來隻會鬧得更厲害。”
香靈夫人一句又一句清晰的話語在花竽的耳際回蕩著,她隻覺得耳朵嗡嗡地不斷作響,喉嚨像被什麼梗住了似的,難以言語。
看見迎月的嘴角隱隱向上揚起,露出一抹詭秘而得意的笑容,她才明白原來淩芮希出門前想對她說的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