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你現在在哪?”
“宇宙村銀河係地球島……”
“涼……不要開玩笑了。你媽媽很擔心你啊。”
“嗤,我又不是小孩子。”
“涼……”
不顧手機裏不斷傳出的追問,少年徑自切斷通訊,不在意地把手機塞入背後的行囊。背包裏不斷閃爍著短信傳來的紅燈,少年麵無表情地把掛在胸前的耳機塞入耳朵,阻隔一切雜音。
月台上忙碌的人群成為遠去的背景,地下鐵的電梯分上升與下降,相互擦身,卻永久錯過。雙手插在衣袋裏,少年高高仰著頭。挺直的身體單薄卻帶有凜冽的氣勢。
哼唱著哀愁的曲子,少年穩穩踏上堅實的土地。
脫離那種隻要向後倒去就會終結一切的感覺。
電梯的盡頭,地下鐵外的世界,沒有想象中的晴朗。天空淅瀝地下著小雨,靠牆倒坐的流浪漢用已經濕了一半的報紙遮著頭臉。
自行車的車鈴與汽車的喇叭此起彼伏構建喧囂都市的固定景色。雨大了起來,頭發開始往下滴水,落在腳邊,打起小小的水花。
有什麼在腿的周圍蹭來蹭去,他低下頭,看到半大不小的流浪狗。
迅速地偏頭瞧了瞧,少年彎腰抱起小狗,朝對麵的咖啡屋跑去。
“抱歉,寵物不能入內。”
不理會侍者的阻攔,少年一轉身,隻是坐在了屋簷之下,既不懇求也不生氣,像是早有預料地流露出一種漠然的態度。
他卸下背包,脫掉套頭毛衣,毫不在乎地用麵料柔軟的高檔羊絨衫包裹住不停打顫的流浪狗。把掖在褲袋裏的半包餅幹拿出來,自己咬一半,另一半就塞到小狗的嘴裏。
清脆的咬餅幹的聲音,伴隨雨水沙沙打在屋頂的聲響。撫摸著流浪狗打結的毛發,有著一雙漠然眼眸的少年用看電視劇的目光觀賞如簾的雨拉開夜戲的幕布。
街角的那一邊,相擁的情侶在熱情地接吻。兩人手中的透明雨傘滑落在地也無法妨礙他們親吻的專心。靠近他們的雨好像也會沸騰成白色的蒸汽。少年托著腮,出神地瞧著。開大md的音量,伴隨耳邊循環的歌曲輕聲哼唱——
hedealsthecardsasameditation
andthoseheplaysneversuspect
hedoesn&39;tplayforthemoneyhewins
hedoesn&39;tplayforrespect
hedealsthecardstofindtheanswer
thesacredgeometryofchance
thehiddenlawofaprobableoutcome
thenumbersleadadance
iknowthatthespadesareswordsofasoldier
iknowthattheclubsareweaponsofwar
iknowthatdiamondsmeanmoneyforthisart
butthat&39;snottheshapeofmyheart
hemayplaythejackofdiamonds
hemaylaythequeenofspades
hemayconcealakinginhishand
whilethememoryofitfades
iknowthatthespadesareswordsofasoldier
iknowthattheclubsareweaponsofwar
iknowthatdiamondsmeanmoneyforthisart
butthat&39;snottheshapeofmyheart
andifitoldyouthatilovedyou
you&39;dmaybethinkthere&39;ssomethingwrong
i&39;mnotamanoftoomanyfaces
themaskiwearisone
thosewhospeakknownothing
andfindouttotheircost
likethosewhocursetheirluckintoomanyplaces
andthosewhofeararelost
iknowthatthespadesareswordsofasoldier
iknowthattheclubsareweaponsofwar
iknowthatdiamondsmeanmoneyforthisart
butthat&39;snottheshapeofmyheart
“這音樂很好聽。”
空曠的列車,相鄰的座位,穿著褐色西裝的男子似乎也聽到了少年循環播放的歌曲。他露出使人愉快的笑容,探身問:“是什麼名字?”
少年扯下耳機,包裹在單眼皮下幽深的眼珠有種無法形容的冷淡,冷冰冰地回答:“《shapeofmyheart》。”
“哎?這個要怎麼翻譯呢?”男子用指肚摩挲著下頜,困惑地蹙眉,“我心的形狀?”
“……”少年沒有搭理他,徑自扭頭望向窗外漸黑的夜色,持續飄降的雪花正在黑暗中不斷劃下閃亮的銀線。似一場散落的煙花。
“雪一直在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真傷腦筋。”男子看了眼腕上的表,“車開得越來越慢了,你沒有發覺嗎?”
少年終於不耐地瞥向他,“因為暈車才和別人換座位的人,不覺得話有點太多嗎?”
過於明顯的諷刺與刻薄的語調,終於令男人閉上了嘴。
“倒是和你換座位的女孩子一副暈車的樣子呢。”但是少年卻不放過他地掀起薄薄的唇瓣,尖刻地奚落,“我剛才看到她臉色難看地往洗手間去了。真是的,不管走到哪都有這種給人添麻煩的類型。”
“原來她也暈車嗎?”男人不怎麼在意少年的諷刺,隻是皺了下眉,接著站起身。
“現在裝什麼好人。”少年囂張地哼笑,“不是你非要和人家換座位嗎?真是的。裝腔作勢地說什麼靠窗的位置比較冷。大人真是太惡心了。”
男人苦笑了一下,沒有反駁,邁出一步又有些猶豫。
“啊啊啊——”
響徹車廂的尖叫聲驀然傳來。男人麵色一變,正準備加快腳步,車身卻忽然劇烈地搖晃,隨即鐵軌發出哐當一聲,列車停了下來。
“啊啊啊——”安藤雪縱聲尖叫。
門的那一邊,是個恐怖的世界。
豔紅的鮮血因為天冷的緣故已經開始凝固。
出其不意地推開門,卻目睹到驚悸的一幕。她幾乎是出於本能地發出厲聲嘶喊,隨即眼前一黑地向後倒去,還好身後的青年用手撐住她的腰。雖然他沒有失控到像女孩子般地大喊,但是後背抵在他懷中嚇得不敢再睜眼的安藤雪還是聽到了傳自他胸膛的失序的心跳。
“發生了什麼?”
穿著褐色西裝英俊溫柔的男人一臉緊張地第一個趕到。安藤雪呆呆地注視著已經被抱住她的青年關上的洗手間的門,臉色慘白地指著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聽到喊聲……”
氣質優雅的美女好奇地探頭,緊跟在男子身後。
“搞什麼啊,大喊大叫的……”穿著高領毛衣的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裏冷淡地蹙緊眉頭,“發現死人了嗎?”
“確、確實。”
捂著嘴,白衣青年顫抖地吐出支離破碎的聲音:“那裏麵……”
“總之,先通知乘務員吧。”西裝男人很快恢複了鎮靜,“這位小姐,你扶她進去休息吧。”他望向綠衣美女。
“好的。”美女小心地從青年懷裏扶起安藤雪,“別怕,大家都在這裏。啊。”她忽然回頭,“不能讓那位婆婆過來。她年紀大了,受不了驚的。”
“是啊。大家快回座位去吧。這裏成了案發現場,我們都是外行,不要亂動比較好。”男子嚴肅地告誡,“我去通知列車長。”
“說起來。”少年仰頭透過車門的玻璃望向黑寂的雪地,“車子從剛剛開始,好像停了。這裏並沒有車站的樣子……”
白衣青年好像受到不小的驚嚇,緊跟著安藤雪,踉蹌地返回車廂。
誠如安藤雪事先猜想的那樣,他的位置緊鄰安藤雪,是並排靠窗的座位。他一坐下去就搖起車窗,大口呼吸,半晌,才臉色難看地轉向安藤雪。
“抱歉。這樣很冷吧。我馬上關掉。”
“沒關係。剛才血腥的味道很刺鼻。”安藤雪喃喃開口,很理解對方的臉色為什麼那樣難看。自己的臉色一定也是這樣吧。舍棄舊有一切、憧憬美好未來的旅程為什麼這麼多災多難,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現在才意識到以前自以為苦惱的生活是多麼平靜且安穩了,她好像成了殺人案件中的第一發現者。
她憮然地望向身邊還沒有恢複鎮靜的人。這樣說起來,他也一樣。而且他一直站在那裏,隔著扇門竟然有個死人,想起來一定很不舒服吧。那種如潮水乍然襲來的驚恐反而壓抑了嘔吐的衝動,安藤雪接過美女好心遞來的水杯,抿了一口。心撲通撲通地跳,感覺車子又緩緩地開了起來。
……
“發生了什麼啊。”
一直睡著的婆婆睜開眼,似乎感覺到車廂裏徘徊的不安。
“沒事,出了點意外。”氣質優雅的美麗女子,衝老人家露出安撫的笑容。
“你是誰啊。憑什麼問東問西的。”
穿著高領毛衣的少年正激烈地和人爭吵。
安藤雪緊握放在膝頭的杯子,滿懷不安地盯著爭吵中的二人。
那位和自己換座位的先生通知了列車長。洗手間馬上鎖了起來並被叮囑為了不要造成恐慌,盡量不要把消息擴散出去。車長旋即報了警,接下來的小站上來了一位警員,麵色不善地盤問他們的聯絡地址。
“列車上突然發生這種事,誰也不願意看到;但是到東京之前,也沒有辦法聯絡更多的警力。我必須在到站之前,先取得你們的聯絡方式,否則到站之後你們也無法自由行動啊。”
“這種事不是毫無道理嗎?我們難道是懷疑對象不成?”少年尖銳地冷笑。
“是啊。”看起來很溫柔的美女,也一臉困擾的樣子,“雖然人是死在這邊的洗手間。但是犯人也有可能是其他車廂的人……”
“我們都隻能做好我們分內的事!”警官先生很不高興。他又不是東京署的人,隻是臨時怞調在附近辦事,卻因為這趟車出了事故,而不得不上來做這些無聊的記錄。
爭吵間,車子又停了下來。
“嘔……”安藤雪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內髒飽受磨難。
“很難受嗎……”身側的青年小心地遞來手絹。
“不、不用了。”安藤雪勉強地搖搖頭。
“都是因為車子走走停停才會這樣。”青年失神地看了眼窗外的雪景,“大概是雪下得太大了,不知道要開多久,才能到東京。”
“你們上車時沒有接到氣象警告嗎?”警官一臉疲憊地暫時放棄和少年無休止的爭吵,一雙鷹眼卻鎖住十三號車廂內的眾人,“今天的風雪很大。列車一定會晚點!如果沒有急事的話,一般人不會堅持搭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