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逮捕(1)(1 / 2)

陡然間,他感到被異樣的眼光包圍了,他習慣了這種眼神。但這次不同,他發現周圍的氣溫驟然變冷,他呼吸了幾口冷氣,竟難受得打了一個噴嚏。

他被一道無形的高牆隔開了,人群越走越遠,一直奔向旭日東升霞光璀璨的黎明。隻有他在一條不知名的巷子裏一路走到黑,他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幾條狗冷冷的看著他,那眼神比狼還要冰冷。

四個黑衣人在前後左右夾擁著他,他們的腳步永遠是不緊不慢的。他想要突出他們的包圍圈,他想要回家裏去,他想起妻子讓他上街打醬油。那麼妻子一定等著醬油炒菜,他的妻子一定倚在門口默默的等他回家,充滿了不詳的預感,而此時一個街坊鄰居告訴她——張三被四個黑衣人帶走了。她妻子不會暈倒,不過默默地歎氣。如果張三出了什麼意外,她妻子和兩個早熟的孩子將無依無靠,那簡直不敢設想。

她妻子也許可以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住一陣子,不過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娘家人攆出來。妻子的娘家人是小戶人家,並不寬裕那麼把嫁出去的女兒攆走,也並不是無情無義,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麼以後呢?他實在不敢想象,兩個孩子一個才六歲,另一個才八歲,如果自己的父親一夜之間失蹤,那麼哥哥就要像父親一樣照顧弟弟了,可是八歲的孩子實在太年幼,六歲的就更不要說了。

他歎了口氣,竭力左衝右突。可是那四個黑衣人就像銅牆鐵壁,始終緊緊地裹住他,每次他試圖意想不到的溜走,但每個方向總是有一個黑衣人擋住去路。這些黑衣人身材高大魁梧,他試圖推開眼前的黑衣人,但黑衣人紋絲不動,臉上帶著嘲諷的冷淡的笑容——似乎早就洞察了看穿了他要逃跑的意圖。

後來他死了心,不再試圖溜走,隻好一步挨一步的走,因為膽怯和恐慌——他不知道前頭等著他的是什麼下場,不知道眼前四個黑衣人的來頭是什麼,不知道最終要走到哪裏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他走不動了,腳軟得像棉花。他完全泄氣了,所以全身上下沒一點力氣,輕飄飄的。四個黑衣人毫不費力的拎起他——像雞鴨一樣操在手裏,加快了腳步。

他知道掙紮是沒有用的,有誰見過雞鴨從要屠宰雞鴨的人們手中掙脫過,那是白費力氣。他想要張嘴喊出救命,可是早已聲嘶力竭,隻有上嘴唇和下嘴唇像幹渴的魚一樣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上下翻動,可是沒有聲音——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發出屬於他自己的聲音,表達屬於他自己的憤怒、焦躁、不安、脆弱、求助,可是依然沒有半點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隻有風吹過,隻有貓在……,隻有貓頭鷹在寂靜中窺視。隻有四個黑衣人的腳步聲和他們粗重的呼吸,還有四個黑衣人打嗝的聲音、放屁的聲音、用烏黑的手指剔牙齒的聲音。四個黑衣人最細微的生理活動都像暴躁的雷鳴一樣震響,這四個黑衣人總是震耳欲聾,把腳步聲、呼吸聲、放屁聲、打嗝聲、剔牙齒的聲音、打嗬欠的聲音一齊灌進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嗡嗡嗡一陣亂響。這四個黑衣人透過他的耳朵,顯得無比威嚴、神聖、高大、莊嚴,儼然成了真善美的化身。

這四個黑衣人,一定是奉了上頭的指示,他們都攜帶了輕易不能讓外人窺探的重大公文,他們當然是在執行某項不方便透露給無關人員的使命。總而言之,他們這樣做——把他弄得不死不活,可也不曾傷害無辜,是完全有合理的原因的,絕不是無緣無故的。這樣關係重大的公文,照常理是需要高度保密的,所以四個黑衣人大概也不曾拆看——上頭不容許他們私自拆封,所以他們不得違反指令,這是用腳趾頭都可以料到的。

這樣看來,四個黑衣人他們自己也鬧不明白——他們真正的使命是什麼。他們在琢磨下一步怎麼辦,無論他們怎麼琢磨,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猜不透上頭的意思,所以四個黑衣人永遠是瞎揣摩,但他們不得不這樣——上頭的指示幾乎毫不例外千篇一律是晦澀難懂的,並且用一種久已消失了的珍貴的上古語言來書寫,有身份和地位的那些大人物,在有尊嚴的進行拆閱和批示時,也許其實他們自己也看不懂,或者頂多能讀懂一兩句。

成群的幕僚和師爺像蜂房裏的工蜂一樣起草公文,然後蓋上那些大人物的印章,這些神聖的紙張照例屬於高度機密,所以躺在暗無天日的陰涼之處日複一日的旅行在全國各地。雖然不需要吃喝拉撒,可這些關係重大的紙張一樣需要耗費天文數量的驛馬啦、驛站長啦、車夫啦、騎在快馬上的差役啦、照料馬匹的下人啦、填飽肚子的酒肉啦以及護衛的弩手和大內侍從等等,每經過一地都會鬧得雞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