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衙門給鏢局路引上是多少人出城便得是一般數目,多一個不行,少一個也不能。

秦巧大著膽子一問,這才行了這趟路。

但也說定,到了福州,一拍兩散。

正出神想著,從車隊前頭走過一人。

秦巧眼睛一亮,麻溜地下車站定,又擦擦嘴邊的餅子屑,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她不敢拿喬,蝦著腰請禮:“少東家安。”

少東家是個典型的北邊漢子,高個頭、深眼窩、挺鼻梁,據車隊人說他母族那邊有蒙人的血統,所以為人豪爽,常愛大笑。

秦巧跟他接觸不多,被人帶入車隊的時候,心裏忐忑,生怕這人細究自己是個女人,身份文書給的不情不願。

大約是不想鏢局再等下去吧,少東家竟也允了她隨車。

此刻,人就在跟前,秦巧在頂叔跟前的機靈勁都沒了,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

還是對麵人先開口:“前方就是福州城,你有何打算?”

秦巧不知他此言何意,抬頭看一眼比自己高出太多的人:“小的自然要回家。”

還是要走。

少東家抿抿嘴,又問:“你能肯定自己的家就在福州?”

秦巧點頭。

她八歲離家,人牙子發賣,頭一個主家便是福州城北的油作坊。

“雖是小時候被賣的,但業已記事,知曉家就在福州。”

“福州的滿井村。”

“你少小離家,一去十載,早已物是人非,何必...再尋。”

秦巧酸著脖子,不懂他這番話的意思。

隻問:“少東家出鏢一趟,難道不盼著早日歸家嘛?”

聽說臨走前,少東家進門才兩月的夫人剛查出身孕。

要當爹了,回家之心怕是很急切吧。

秦巧撓撓頭:“小的也想家,路遠了些,這不是有福分,借著鏢局的東風嘛。”

少東家定定看了她許久,最終轉身走了,獨留秦巧一頭霧水,見頂叔回來,一五一十地說了。

車隊歇夠了,提早趕去城裏打點的人剛到,頂叔站在車架子上望了一會兒,“能走了。”

人坐下的時候,歎一聲:“少東家是可憐你呢。

“他是災年時候,被爹娘賣了,流落到北邊的。後來長成,押鏢走貨,時常打聽自己的出身,這些年一直沒個下落。”

秦巧隨著馬車一晃,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在鏢局被盤問。

她說自己是回鄉,找爹娘團聚的。

那時候忐忑,或許還有些激動,不曾留意少東家的神情。

如今再想,能收用一個白吃水糧的無用人進車隊,少東家怕是感傷自己,施以同情吧。

“少東家不知道自己親生爹娘在哪兒嗎?”

頂叔搖搖頭:“年歲太小,沒記得。”

“不記得才好呢,賣孩子換糧食的爹娘,尋到了又有什麼好,難不成還念著他們有愧?”

秦巧微訥下嘴,覺得頂叔這話說的頗不是道理。

沒挨過餓的人,哪裏知道癟著肚子喘氣的滋味。

人要是餓狠了,莫說是賣孩子老母,就是殺人吃肉都不稀奇。

山路一小截,原本要到地方的激動蕩然無存。

秦巧悶聲不語,一直進了城,接過鏢局小管事遞來的路引憑書,便知是該作別了。

頂叔忙著收拾清洗、更迭破損的鍋碗,身周來往都是鏢局卸貨的,還有客棧接貨的。

獨她一個,像是突然被拔出地裏的礙眼草,雙腳無處安放。

臨了,蹭到頂叔跟前。

頂叔早知這孩子身世,也不說敗興的話:“秦小子,半程搭子的事兒,你往後見的更多,不用這般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