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紮了泥土雜草,臉上蹭得黑一團汙一塊。
再後來得不到回應,隨手拽了什麼,就往秦巧身上砸,石子土坷垃,能丟的都拋出去,嘴裏喊著卻還是那句‘快吃快吃’。
憑什麼?
把她賣了,吃了多少苦,險些命喪,最後就換回來這樣一個人?
秦巧整個人都發抖,猛地撲了上去,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活生生將一個漢子壓在地上,手掐在對方脖頸上,死死不放。
“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
“你把我哥哥還回來!”
“還回來!”
眼淚哐當哐當地往下砸,秦巧哭的無聲,卻聲嘶力竭:“你把我的哥哥還給我!還給我!”
這張同自己幾分相像的麵孔肉眼可見地轉紅,因為喘不上氣,雙眼猩紅,逐漸溢滿淚水。
可他嘴還在闔張,發出含糊不清的幾個字眼。
一刹那,秦巧聽清了他還在說什麼。
他說:妹妹,快吃。
她猛地鬆開手,整個人卸力般往後倒去,靠在床板上癡癡看著她的哥哥咳個不停。
院子中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秦巧伸手抹去臉上的濕意,莫名想笑。
她也確實笑出聲了,在阮氏驚呼聲中,笑得四仰八叉,甚至癲狂。
阮氏手裏的木盆一甩,碎步子往裏邊闖,邊喊:“這是怎麼了?兄妹剛見麵,怎麼就打起來了!哎喲,二娘,快莫笑了,笑得人心裏發毛。”
秦巧看著阮氏將賴在地上撒潑打滾的人哄好,漸漸失力,癱軟著透過屋門,望向天際。
無他,大約從鬆手的那一刻起,秦巧覺得自己那顆奔鄉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笑夠了,她撐著站起來,看向聞聲而來的佝僂身影。
十年光景,竟在這人身上留下這般深刻的印記,記憶中扛著鋤頭的高大身影滄桑至此。
麵色蠟黃,印堂處隱隱青黑,人像是丟了魂又沒完全丟,眼神飄忽,暈黑而深陷的眼眶下吊著大眼泡,不時吸著鼻子,麻木地往前挪動著腳步。
人很瘦削,秦巧恍惚聽到他動時骨縫裏傳出的嘎吱嘎吱聲響。
這個...似鬼非鬼一樣的...就是她爹?
“他怎麼...”秦巧艱難地清清嗓子,征詢的眼神看向阮氏:“他是不是得病了?”
阮氏背對秦巧,聞言一頓,側臉吊起一抹古怪的笑來:“昨夜就說了,你回來幹什麼呢!”
‘你回來幹什麼’......
這不是一句詢問,而是一道可悲的感歎。
不及秦巧再度開口,門外那人眼神終於有了確定的落處。
一刹那,對方萎靡不已的眼睛迸發出驚人的光亮,像是末路窮途時抓住了最後一縷生機,整個人如一抹星錘砸地闖進屋中。
他直撲秦巧身前,瘦如枯爪的手指攥住秦巧雙肩,扯著嗓子嘶吼:“銀子呢?銀子呢?我問你,銀子呢?”
秦巧驟然受到驚嚇,一時竟沒掙脫開。
同時也震驚,隻剩一把骨頭的人力氣還這般大!
可她早已非幼小女童,更不是尋常弱不禁風的女子,十年做女奴,旁的沒攢下,唯有一身力氣傍身。
她腿前跨再回勾,側肩下沉用力,猛地撞向對方下頜。
隻聞‘咚’的悶聲大作,發癲的男人下意識鬆手去捂,尚未碰到痛處,巨力撞擊轟得腦中一嗡,僅眼珠子僵動顫了顫,整個人便向後仰著昏在地上。
往日不忍上一頓摔打就過不去的痛事,不過電光火石,竟這般輕易料理了。
阮氏愣怔在門口,抬眸看向正死死瞪著自己的屋中人,又順著對方視線,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粗木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