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有吃的嗎?”
阮氏忙去灶屋:“有!溫熱的綿粥,下肚更好。我這就端。”
前後忙活著亂,大夫看診下針配藥,喂人吃粥喝藥,一直到月上半天,秦巧才揉著酸困的腰板從東屋出來。
阮氏送了補湯,看她咕咚咕咚喝著,問了幾句。
人總是昏著,大夫說傷了根本,氣血虧損,諸如人參類的名貴藥材開得豪氣。
若不是有些家底,還真養不起這藥方。
“有說多久能醒不?”
秦巧搖頭,下晌請了村裏有經驗的生婆,將崔三娘身下的撕裂傷清理縫過。
天熱,那一處潰膿發了腐肉,折磨起來縱是人昏著,下意識還在呼疼喊阿娘呢。
“大夫說醒不醒得看往後。先養傷口,再補氣血。十天半個月,是沒指望了。”
阮氏抿抿嘴,複道:“好歹保住命了。”
東屋子前後對窗開著,直起身能瞧見裏頭崔三板愣愣地守護身影。
一個兩個,倒是重情。
“你是為豐收,小白是為妹妹,說起來倒是緣分。”
秦巧抬了抬眼,“今日太忙,也不知胡老是怎麼周旋的。”
“我問過了。”阮氏回道:“姓屠的活該遭報應絕後!崔八跟了他這麼久,臨到頭,還要吃一口發命錢。
胡老沒說細的,隻說給牛氏花了二兩,讓她從中取巧。崔八拖在村裏就是個死人軀殼,能再換點銀子多劃算呐,所以鬆口叫胡老拉走。”
這事兒若是自己或是崔三去辦,必然麻煩。
左右又欠了胡老一回,秦巧記在心裏。
一時無話。
過半晌,阮氏壓低聲音小心問:“那孩子...?”
“死了。”
秦巧冷聲,“活著也是屠生牽絆八娘的繩子,死了最好!”
阮氏說是,覷她麵色不虞,寬慰起來:“嫂子曉得你心裏恨,可實在不必。”
“屠生作惡,你當那頂官門的人不曉得?莫說罪奴,就是咱們小百姓,挨了青天那幾個混子的欺負,若不是牛郎君臉麵,咱們能掙出口氣?”
“這話你聽了,也說給小白聽,讓他守著他妹妹好好的。空了就求神拜菩薩,讓老天開開眼。”
阮氏是瞧出秦巧眼底的恨意,怕他們一個想不開,血性衝動反要自己性命。
秦巧搓搓臉,“是我慌神了,先前那婆婦說的話聽得我心頭發寒,這才失態。”
她勉強笑笑:“嫂子先去睡吧。”
夏日的晚間,忽而冒起小雨。
臨到天邊魚肚白,崔八娘夢魘似的喊聲驚動了人,一探手額頭滾燙,忙又灌了一大碗湯藥進去。
日中雨勢不減,風也吹得厲害,東屋鬆爽幾分,秦巧又用溫熱帕子給崔八擦拭過,連帶著底下的傷口一並換了新藥粉。
下晌霧雲沉沉,間或劈起閃電。
慌闔上門窗,劈裏啪啦的雨水中,屋內死寂,唯有桌上汩汩壺爐水聲,崔八娘睡得昏沉,阮氏接過照料的手,送服了些搗成爛泥的飯食。
夜上自然是崔三承擔守護的職責。
如此幾日下來,照料得宜,傷勢見好。
除卻有一日夢中喊了一聲三哥哥,崔八娘再沒發過一點聲響。
“不必心慌。你們兩個隻需把生意弄好,買藥買補品的銅板管夠就成,剩下的事天神爺自有打算,急也沒用。”
阮氏朗聲道,閑餘空出一隻手在崔三肩頭用力拍拍,很有囑托的意味。
崔三乖巧地點頭,眼神感激,這些日子自己和二娘不好拖了巧造坊的活計,八娘的事情大多是阮嫂子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