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春搭上了大羅灣的人情脈絡,很想沾一沾布料行當的風光。
縣裏布行一向是由趙家把持,他家官道疏通順達,遇不上什麼坎兒,旁的散行戶幾乎牽動不到利益。
若是吳家要插手,那就不可小視了。
趙家當家人吩咐去細細打聽。
沒過幾日,便曉得吳家管家在大羅灣兩裏地外的滿井村購置了不少織機。
滿井村?這是哪個犄角旮旯生出的奇貨?
趙家人疑惑不已。
一時滿井村秦家的名號在縣裏布行當明裏暗裏傳了起來。
而被議論紛紛的秦家四個正襟危坐,屋子對首是牛閏林。
一個腫著眼窩青的牛閏林......
“牛大掌櫃還能追得上你?”
阮氏驚愕發問。
牛閏林搖搖頭:“我爹追不上我,但他手底下那群長腿的徒弟能攆呐。”
他語氣懊惱,顯然覺得自己委屈。
能不委屈嗎?
明明家下阿奶已經被他勸的同意了。誰知一換天,他娘從滿井村走了一趟,回去之後哭天抹淚,傷懷地說了許多,最後竟是死不點頭,揚言‘除非天打雷劈要她命,姓黃的人家休想進牛家的門’。
“欸!這就是沒緣分。”
阮氏苦著臉,“那你是如何打算?”
牛閏林咕噥半天,到底沒說清究竟,隻撂下一句‘等家裏緩和幾日吧’。
秦巧坐在一側,卻看出他神情間的猶豫和遲疑。
於是開口說起吳家上門的事情。
有了生意經,萎靡的牛閏林終於打開話頭。
吳家一道絕非小事,他一聽對方想與秦家收織娘的工活合作,很快想明白內裏。
“二娘子,你如今招攬織娘,多是本村有些底蘊的人家。這類人家舍得應學銀子,再合買上一座織機,不過半載就能織布養家。”
“世上有積蓄的家戶不少,更多卻是一年到頭進出勉強裹平的下戶。這類人難道不想學織布,不想多一門養家的手藝嘛?”
秦巧:“他們想學卻沒得法子。”
牛閏林撫掌一笑:“所以吳家這本買賣籌劃得可真精細。他家不出織機,又用不著去尋本就有織布技藝的織娘,隻出生絲生棉生麻等原材料,一等日子到,隻備好車馬,來你這裏搬走現成布匹,交付銀子。”
秦巧自然明白這些,隻是不懂他為何高興。
牛閏林便解釋起來:“吳家做生意比你我在行多了,此類事情風險都在這座小院,一根絲到一匹布,所有繁冗他家一概不沾,多好得買賣!所以他家分潤利按照三七來,是有些欺負人的。”
三七分,自家是不出原材料的錢,可織機養護、織娘規訓工錢等、原材料耗損回補等自行承擔。
雜七雜八下來,一匹布也不過是一二百銅錢的純利!
牛閏林手指頭翻飛,賬算得很快,得出結論:“這買賣上趕著的不是咱們,秦二娘子若是想做,先抻幾天吧。”
其實與吳家合作,跟工坊是沒什麼關係的。
工坊買賣一向隻與織機買賣有關,崔三一人足夠。秦巧單做織娘規訓,與工坊購置織機從來都是利落賬目。
秦巧將吳家的事情說給牛閏林聽,也是想著他在本地相熟,懂些暗規則。
對於吳家合開織娘行一事,崔三持保守態度。
他盤過家底子,雖不至於富裕,卻衣食豐足,已然是滿井村中日子算中上等的人家。如今他們守著工坊,招了不少眼紅,若是再建起一座織娘行,裏裏外外打點,實在照應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