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白鶴緩緩飛過蓬萊山紫霞洞前,吸聲劃空而過。
東華子慢搖著拂塵,靈霄子喚飲著香茶,曼真、曼羅兩個青衣女童席地而坐,仰著臉聽完了冥海主的故事。
“師父,天帝後來答應了菩薩的說情嗎?”曼真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
“菩薩親自說情,天帝焉能不答應。”東華子說道。
“天帝是個軟心腸的人,其實地處處給冥海王留機會,徒兒說的是不是,師父。”曼羅笑問。
靈霄子嗬嗬一笑。“你們將來若是犯了錯,為師費盡心思也得給你們留條後路,怎好趕盡殺絕,天帝之心亦如此。”
曼真和曼羅相視一笑。
“真好,伏冉靈登入仙籍,當了湛水女神,辛苦總算沒白費了,阿彌防佛,有情人終成眷屬。”曼羅開心地合十。
“唉,貪戀紅塵情愛太癡愚。”東華子搖了搖頭,不以為然。
“師父,愚癡之人卻有真情至性哩。”曼真頑皮地回話。
“是啊,徒兒們就喜歡聽些癡愚的故事,師父,再說一個來聽聽吧。”曼羅撒嬌似地央求著。
靈霄子搖了搖塵尾,悠然說道:“也好,接下來就說一說穹吳王的故事好了,穹吳王是司職天河的銀龍神,住在西方盤頂山上的梭羅宮,名日龔釋穹——”
一棵枝葉茂密的桃樹上,葉子正沙沙地顫動著,一隻雪白圓潤的小手費力地拉扯著校梗,強韌的技班頑強地從小手中掙脫而出,震動的力量讓拉扯的小手失去重心,頓時,濃密的枝葉間掉出了一個小女孩,“咚”地一聲摔在桃樹下。
“哎唷——”小女孩抱著摔破皮的膝蓋,疼得皺緊眉頭。
忽地有道陰影兜頭署下,小女孩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見一個身穿銀甲的男人站在陽光底下俯視她,男人的臉背著光,她一點也看不真切,隻知道男人有雙炯炯發光的眼眸。
“摔傷了嗎?"男人的聲音溫柔,帶著憐寵。
小女孩怯怯地點頭,她知道他是陌生人,但卻一點也不怕他,甚至,在見到他第一眼時,心中還湧起一股奇異難言的喜悅。
男人蹲下身,雪白修長的手指在她受傷的膝蓋上拂了一挑,膝蓋的傷口奇妙的消失了。
“哇!好厲害……”她的眼睛綻放出光彩,興奮地喊。
“你爬到樹上幹什麼丁’男人輕撫著她小小的下巴。
“摘桃子,我想吃桃。”她傻傻地盯著男人的臉,盡管年紀還小,也知道這個男人長得出奇的好看,尤其是男人銀雪色的頭發引起了她高度的好奇心。“你的頭發不是黑色,為什麼?"
“將來你會知道。”他輕撫她的頭。
“你是誰?”
“將來你也會知道。”
他站起身,緩緩地在的亮的陽光底下消逝不見。
小女孩蹦跳起來,滿園亂找,再也找不到男人的身影,這年她七歲。
五年後,小女孩生了一次大病,高燒不退,病中昏昏沉沉時,她又見到了那個穿銀甲的男人。
男人默默喂她喝下一口水,那口水沁涼甘甜,流經她的喉嚨,流過她的身體裏,折磨她許多天的高燒緩緩褪了。
“你又來了。”她恍惚地笑看他。
男人不語,溫柔地撫著她的發。
“你是誰?”她摸索著他,想去握他的手。
他微微一笑,回身,消失在月色裏。
高燒退去,男人的影子卻留在她的心裏,從此,她總是會在夢中看見他。
男人很少開.口說話,但她不介意,她似乎都能知道男人想對她說的是什麼。
隻要能在夢中看見他,便已足夠。
小女孩十六歲這年,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
美麗聰慧的她到了待嫁之齡,父母為她說了一門親,擇一吉回良辰便將她嫁人了官家大門。
與夫婿圓房那一夜,她仿佛看到的不是夫婿那張平庸的臉,眼中所見到的隱約像是那個男人,與她在床榻上擁吻纏綿的也仿佛是那個男人。
男人從此夜夜入夢來,與她在夢中相會。
在夢裏,她背叛著夫婿與男人歡愛纏綿,男人有時狂暴,有時柔情,帶領著她往馳騁繽紛的世界裏去,她瘋狂地、癡癡地愛戀著他,卻隻能在夢裏,一醒來,她依舊是官家夫人,與她朝夕相處的依舊是沒有感情的平庸丈夫。
夢裏,男人蝕融了她白日冷漠的冰霜。
“告訴我,你是誰?”她痛苦地,一遍一遍地在夢裏追問男人。
男人依然不回答,隻是一遍一遍地用狂熾的欲火來燒融她。
“求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她戰怵地哭泣,埋身在他懷裏,承受著他痛楚的吻。
“我在等你想起來。”他低啞的輕前,連同炙熱的吻送到她耳際。
她恍恍然地凝視著他,他的臉恍若籠罩在冷迷的煙霧裏,在夢境中,仿佛又躍入另一場夢。
男人在等她,已等了許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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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儂意兒——”
一個嬌柔的嗓音飄進了皤桃園子。
“你在哪兒呀?意兒——”身穿紫衣的少女在蟠桃樹間穿梭,呼喚。
忽地,一個月牙色的人影從皤桃樹上跳下來,在紫衣少女的背上狠狠拍一下。
“啊——”紫衣少女嚇得脫目驚呼,回頭仔細一瞧,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意兒,你也真頑皮。”
“貝兒姐,找我幹麼呀?”
一身月牙色輕紗的少女,正是寶閣瑤池中的濃意仙子,她插腰淺笑,白淨的臉蛋上有對烏黑的眸子,閃閃發亮著,她的眉心間點了領朱砂紅,在她雪色的肌膚上顯得十分鮮豔奪目。
“還敢問我要幹麼?”與她相交至深的晨貝仙子瞥見她右頰上一片紅,奇怪地問:“你的臉怎麼了?”
儂意兒吐了吐舌尖,小小聲地解釋:“沒什麼,被樹幹壓出來的痕跡。”
晨貝兒古怪地盯著她,伸手指向樹旁空空如也的果籃,圓瞪著眼,想狠狠對她發頓脾氣,可惜斯文秀氣的聲音展現不出喝斥的力道。
“怎麼一顆桃子也沒摘?你來蟠桃園好幾個時辰了,都在幹什麼呀廠
“睡覺嘍。”儂意兒柔了柔右額,心虛地嗬嗬笑道。“這幾天為了‘蟠桃盛會’可累慘了,抓到機會當然得好好睡上一覺,好彌補身體的疲累呀。”
晨貝兒驚得睜大眼睛。
“你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我忙了幾個時辰開甕裝酒,而體居然在這裏睡得那麼香甜,也不怕娘娘怪罪下來,你這是向誰借膽了!”晨貝兒嬌美纖柔的模樣快被儂意兒氣炸了。
“貝兒姐,你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摘個挑而已,睡飽了才有力氣摘桃呀,既然你來了,就順便幫幫我的忙吧。”儂意兒嘻皮笑臉地拎起果籃,一副天塌下來也不驚的表情。
“你呀,每回都要我看住才不出紕漏,等我離開播地了,看誰會幫你,死丫頭。”晨貝兒笑罵著,一手扯下枝葉來,摘下一顆配顏醉臉的大仙桃。
“離開瑤池?你要去哪兒?”俄意兒大惑不解。“你是王母娘娘座下地位最高的仙姬,統管我們這些不成氣候的小仙子,離得開瑤池嗎?”
“若有好姻緣,就得離開了呀,就算我不走,娘娘也會替我安排的。”她臉一紅,羞怯怯地垂下頸子。
“什麼意思?什麼好姻緣?為什麼非要給你安排好姻緣?”儂意兒急得一迭連聲嚷嚷,晨貝兒是娘娘座下最受寵的仙子,向來是最照顧她的,和她的感情也最契合融洽,少了晨貝兒,那她還有什麼樂趣呀。
“意兒,你別孩子氣,終有一天娘娘也會替你安排的,不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有個未了的姻緣。”晨貝兒嫣然一笑,繼續摘熟紅的桃子。
“你會這麼說,是不是娘娘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儂意兒的一張俏臉急得紅撲撲的,就像她手中剛采下的胭脂仙桃。
“嗯。”晨貝兒鄭重地點頭,側頭一想,似懂非懂地說:“其實也不算是娘娘的安排,娘娘隻是告訴我,在我未登仙界之前還有段將斷未斷的姻緣線,月老的姻緣簿上尚有我的俗名,娘娘提醒我,明天‘皤桃盛會’上便會看見牽係著我姻緣線的那個男人。”
儂意兒吃驚地捂著嘴。“誰呀?娘娘要你見的是誰?”
"日逐王龔朔日和穹吳王龔釋穹,娘娘要我在這兩人中選一個心儀的,她便會向天帝請旨替我們完婚,好讓我的名字在姻緣簿上勾結。”她怞出絲絹,斯斯文文地擦拭桃子。
“就這樣?"儂意兒整個人傻住了。
“是啊。"
“你見過他們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會心儀哪一個?”儂意兒烏黑的眼珠子差點滾出眼眶,她實在不願相信,一條姻緣線,一個姻緣簿上的名字,就讓貝兒姐必須嫁出瑤池,嫁給索未謀麵的“四天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