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吳王,你喜歡看魚嗎?”她故意走近他,然後趴在玉欄杆上對著魚池大喊:“鯉兒、鯉兒,客人來了,還不出拜。”
果然,一雙錦鯉浮出頭來,乖乖地朝襲釋穹點了三點頭。
“這雙錦鯉已有靈性了。”聾朔口笑說。
“養了二十五年,也該有靈性了。”儂意兒抿嘴輕笑著,轉過臉看襲釋穹。
“我喜歡看的不是魚,而是蓮花,你弄錯了。”襲釋穹微露一抹敷衍的笑,把臉轉向龔朔日,不再理會她。
儂意兒驚奇地睜大眼睛,想不到長相陰柔的穹吳王,連脾氣都陰柔詭異得很,這可真是太稀奇了,既已有了答案,她若再留下來恐怕隻會讓氣氛更難堪。
“日逐王、穹吳王,我還有事要忙,不多陪了。”她一臉明亮慧黠的笑容,旅過身,翩然離去。
“釋穹,你的態度太惡劣了。”見儂意兒一走,龔朔日忍不住斥責。“平時雖然不愛搭理女人,但也不曾像今天這樣無禮過,你是怎麼了?”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的動機嗎?”龔釋穹灌了灌眉,無聊地望了他一眼。
“什麼動機?”龔朔日哼笑著。“衝著你美色而來的女人也不隻她這一個呀,你不是一向都應付自如的嗎?怎麼今天擺出你的臭架子來了?”
“從我們一踏進瑤池開始,她就盯上我們了,你難道沒發現?”龔釋穹抬高了眉,斜睨著他。
“她幹麼盯上我們?”龔朔日大奇,對這種事他一向少根筋。
“說不定隻想和我們交交朋友罷了,這小姑娘慧黠玲呢,是你太多心了吧。”他對任何人都秉持著誠摯以待的原則,不分男人或女人,一律真誠相對,完全沒有心機。
“不是我多心,她真的是存心來試探我們的。”襲釋穹再次強調。
“動機呢?”
“我也想知道。”
“唉,主動前來和我們談個幾句話,就被你安上試探的罪名,別怕女人怕到林弓蛇影的地步好不好?”龔朔日不以為然地。
“我說過,我最討厭拚命粘上來的女人,這種女人一粘上身得花多少力氣才拔得掉,與其遭到女人死纏爛打,倒不如一開始就冷眼相向,被討厭總比被死纏上好,再有這種麻煩我可受不了。”
龔釋穹被女人死纏的噩夢多半來自於身邊的侍女,每每待女們為了他而爭風吃醋時,最令他難以忍受。
龔朔日自然清楚他因何故而厭煩女人,忍不住想調侃調侃他。
“一天到晚撤換侍女也不是辦法,重要的應該是換一個不那麼愛吃醋,不那麼愛嫉妒,而且還要不那麼迷戀你的侍女才行。”
聽見一番風涼話,龔釋穹沒好氣地說:“我沒有你的運氣好,一切瑣事都有妹妹打理,我也沒有修冥的運氣好,有一個迦耶可以替他擺平大小瑣事。”
“那你該學學武星接,對侍女的投懷送抱一律來者不拒,豈不是比現在輕鬆多了,反正人人公平嘛。”襲朔日哈哈大笑。
“說的是,武星‘疼愛’女人的本事,遠遠淩駕在我們三個人之上。”他也忍不住笑起來。
龔朔日從五彩描金桌上取了兩個皤桃,把一個給龔釋穹。
“武星以為在他的天明宮內為所欲為一定神鬼不覺。”龔朔日拿起挑子張口就咬,瑤池的仙桃滋味果然清甜無比。
“總有一天傳人天帝耳裏,少不了一頓申誡。”龔釋穹也漫不經心地吃著桃,突然,敏銳地察覺一道來自九鳳丹霞屏風後窺探的目光,他不耐地冷瞥了一眼鳳屏,又是“她”,巧笑盈盈地與他四目相對。
他旋即轉過身去背對她,避開她赤裸裸的窺視。
儂意兒掩口輕笑著,她偷瞧著他們兩人吃桃的模樣,實在有趣極了,特別是模樣妖魁俊美的龔釋穹,銀白的長發。銀白的甲胄,一身白當中點綴著一顆胭脂紅桃,看上去更為妖異眩目。
原以為煩悶無聊的“蟠桃盛會”,想不到還挺有收獲哩!
儂意兒睡得又香又甜,夢中的自己正義正辭嚴地指著龔釋穹高挺的鼻梁,嚴詞訓誡他的無禮,沒想到他居然惱羞成怒了,揚手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居然還愈打愈順手,幹脆來個左右開弓,接二連三地朝她粉嫩的雙額僻哩啪啦地打,她拚命想閃躲,咦!明明被打得很慘烈,怎麼兩額卻不太感到疼?
“意兒,快點醒醒!”
啊,是貝兒姐的聲音,貝兒姐來救她了!貝兒姐,這男人真可惡,她才訓他個幾句竟然就打起人來了,你可千萬別嫁他啊——
她閃了閃睫毛,無力地睜開雙眼,看見晨貝兒正輕拍著她的雙頰叫喚她。
“意兒,娘娘一離開寶閣,你就睡得無法無天了,快點起來!"
儂意兒眨動著眼珠子,蒙俄地望了晨貝兒一眼,原來是夢!
“意兒,清醒了沒有?”晨貝兒搖著她的雙肩,不死心地想把她搖醒。
“醒了醒了,別搖了——”儂意兒打了個嗬欠,用力伸了伸懶腰。
“快點兒,你還沒告訴我昨天試探的結果怎麼樣?"晨貝兒細聲問道,滿臉藏不住的興奮和羞怯,昨天忙著招呼賓客,等收拾完筵席後,意兒就已經呼呼大睡了,根本來不及細問她。
她這一問,把儂意兒徹徹底底問醒了。
“說到這個我就生氣,剛剛還夢見那個臭男人呢!”她氣呼呼地嚷,方才那一場打她耳光的夢好真實,到現在還餘怒未消哩。
“什麼?臭男人?”晨貝兒好驚愕,不明白她說的是誰。
“是啊,傲慢無禮的龔釋穹,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裏。”她忽地掀開錦被跳起身子,氣憤地大喊。
晨貝兒微微一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咕味地說:“他若把你放在眼裏,那豈不是糟了。”
“糟了?什麼意思?”她耳尖地聽了進去,愕然地問。
“你不是去‘替我’試探的嗎?”晨貝兒有意無意地提醒她。
“沒錯呀,我是幫你去試探他們哪。”她沒聽出晨貝兒刻意的提醒,滔滔不絕地說。“我端酒給他們兩個人,你不知道龔釋穹把他銀龍神的架子端得多麼大——”她把雙手張開到極限用力強調有多“大”。
“哼,他睬都不睬我呢,真是沒想到,龔釋穹竟然是一個這般無禮自傲還目中無人的臭男人。”嘰哩咕嚕又是一堆罵。
“你挺在意他?”晨貝兒不動聲色地問。
儂意兒猛怞一口氣,這句話像飛天而來的一雙怪手,無緣無故掐住了她的脖子,突然間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說什麼呀!”她不自然地大等兩聲,腦中飛快一轉,抓來一個擋箭牌。“誰會在意那種目中無人的臭龍神,龔朔日可比他親切和藹太多了。”
“真的!”晨貝兒很好奇,忙問:“龔朔日怎麼親切?怎麼和藹?”
“龔釋穹給我的難堪都是他替我化解的,他為人很溫柔,很善解人意,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是個條件絕佳的好男人。”她一麵倒地替龔朔日說好話。
“真奇怪,你的試探怎麼和我聽來的風評不太一樣?”晨貝兒聳了聳肩說。
“哪裏不一樣?”這倒令她好奇了。
“聽說龔朔日的脾氣是‘四天龍’中最急躁狂暴的一個,而且個性上有某些地方很…怪異,而龔釋穹反倒是脾氣最溫和的那一個,你說,是不是和你探來的結果完全相反。”
“這……怎麼可能?你從哪兒聽來的?”儂意兒愣怔住。
“兩日前,娘娘不是才說要組件金雀裘嗎,所以今早從龔釋穹的‘梭羅宮’借來了一個織布侍女,叫雲雀兒,剛剛那些話就是從她口中聽來的。”
“你信她?"她不屑地哼了哼。
"她在梭羅宮待了半年,‘四天龍’哪一個她沒見過,我當然信她,難不成信你呀。”晨貝兒好笑地回答。
儂意兒皺了皺眉頭,才不相信自己的眼光真有那麼差,明明是冰冷傲慢、不懂禮數的討厭鬼,怎麼可能脾氣“最溫和”,見鬼了。
“所以,你會選龔釋穹嘍?”她正經八百地問晨貝兒。
“嗯。”晨貝兒亦認真地回答她。
“你……比較中意龔釋穹?”她恍然大悟。
晨貝兒羞怯怯地點頭。
儂意兒不解為何心口湧起一股酸澀的滋味,她的手指繞著發梢,在屋中緩緩踱著步,心裏有些嫉妒起龔釋穹,他即將取代她在貝兒姐心中的地位了,一片私心令她忽然心生一計,她回身,微偏了偏頭,凝拂著晨貝兒,嫣然一笑。
“貝兒姐,龔釋穹品格好不好事關重大,我一定要親自弄個水落石出,也不枉咱們姐妹相知一場了。”
“你想幹什麼?”晨貝兒不安地看著她狡黠的笑臉。
“沒什麼,我隻是要弄清楚到底是雲雀兒私心護主,還是我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