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禮菜有件掛心的事情。她沒有對友典和拓也說過。她想,最近之所以對日向子說了那樣的話,也許是因為這個而變得不安的原因。
看到拓也和日向子說話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很恐懼。
他不再看自己,不再守護自己——。
“啊……”
禮菜突然在走廊中間停下腳步。
從窗口可以看到校舍內側的籃球場。日向子現在正站在在那個沒人使用的籃球場的正中。
日向子的黑發隨風飄揚,她像個孩子般抬頭凝望著天空。
(久慈,同學……)
她有著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禮菜想,也許對於拓也來說,日向子是個特別的存在。
奇妙的是,禮菜感覺到,即使對於自己來說,她也是個特別的存在——與拓也不同意義。
“啊,怎麼了?”
新聞部的一年級學生在禮菜身後問道。
“啊,不好意思,沒什麼”
禮菜再次向前走去。
可以看到雨雲正從從窗的對麵的天空的一端步步靠近。也許會下一場雨。
4
東堂世津子來到篠宮家時候,雨已經下了一會兒了。
和男端著放著客用茶杯的盤子走進客廳,世津子在麵對著庭院的窗的旁邊正坐著,一邊看著雨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
“喝茶可以吧”
和男坐到世津子旁邊,把盤子放到兩人中間。
“不好意思,我不客氣了”
世津子沒有化妝的臉上戴著眼鏡。她身上穿著的是沒有任何裝飾的襯衫和裙子,像是如果穿上白大概就可以馬上開始診療一樣。
“今天不是診療時間嗎”
“別開玩笑了,叔叔,今天是休診日哦”
她微笑著道。
“啊啊,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啊”
世津子管理的東堂診療所最初是她父親在數十年前開的。被期待著繼承家業的長男剛廣開創了自己的事業,而世津子又正好立誌於醫道。雖然在學生時代世津子曾結過一次婚,但是現在已經離婚一個人生活了。
“剛廣君還好嗎”
和男問道。和男和世津子他們的父親是小時候的青梅竹馬。當然,和男是從世津子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在世津子他們的父親過世之後,和男就成了她的談心對象了。
“很精神哦。今天,哥哥打算在家裏吃飯。好像有個很重要的客人,他有點重視,所以好像讓友典也一起去……在那種淨是大人的宴席上,讓那孩子一個人出席也太可憐了”
“這樣啊”
從小時候開始,東堂兄妹的性格就相反。剛廣是積極到了強硬的地步,而世津子則是事事低調細心的人。雖然有點外表看起來與父親一模一樣,但是性格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更像他姑姑。
“小世夾在他們中間也是各種辛苦啊。你也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不,我沒有那麼……”
世津子紅著臉身體扭扭捏捏地動著。接著,突然像回過神來般抬起頭。
“啊,不好意思。我光顧著說話了……其實今天來拜訪,是因為禮菜的事情”
把杯子送到嘴邊的和男一瞬間停下了動作。
“禮菜怎麼了”
拓也與禮菜都和世津子很親近。八年前,和男發現就快凍死的兩人的時候,給他們治療的就是世津子。
“數日之前,她來到我們診療所,說希望我向叔叔和拓也君保密,幫她稍微診察一下”
和男大吃一驚。
“她哪裏不舒服了?”
“啊,與身體不舒服有點不一樣……那個,禮菜說是睡不著”
“睡不著?”
“嗯……說是睡了兩三個小時,很快就會醒過來,然後就這樣一直到早上都睡不著。聽說有時是半夜醒來”
這麼說起來,和男也想起來,最近,他注意到了禮菜很奇怪地早起的情況增加了。在和男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做家務了。
“那是叫失眠症什麼的吧”
“好像與那樣的病有點不一樣……身體狀況看起來完全沒有不妥。白天也沒有打瞌睡。隻是,睡眠時間變短了。我姑且給她開了些輕量的安眠藥,但好像完全沒有效果”
“從醫學上來說……這個病沒事的吧”
世津子有點欲言又止。
“如果人體沒能得到最低限度,五小時左右的睡眠時間的話,身體就不能正常地活動。這樣考慮的話,也許禮菜的睡眠時間有點過短了……而且,她還說了件讓我有點在意的事”
世津子把聲音壓低了一點說道。
“她做夢了”
“……夢?”
“雖然她本人也說不清楚,但是她說也許是來這裏之前的舊時的記憶。那是個是什麼來著……像是噩夢”
“呼”
和男摸著下巴。雖然都說沒有記憶,但是拓也和禮菜的失憶程度是不是有點不一樣,和男從以前開始就這麼想過。雖然本人不能清楚地說出來,但是他感覺禮菜是能回憶起一些過去的片段的。
也許得問一下她本人的話才行——隻是,如果病情不是很嚴重的話,說不說就盡可能地任由她本人的意誌吧。
“下次禮菜去小世那裏的時候,你就幫我勸一下她讓她跟我說一下。我也會對她稍加注意的了。現在的情況我們隻做這些就可以了吧”
世津子點了點頭。看來她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5
對友典來說這是一頓除痛苦以外再沒別的東西的晚餐。
“我想讓高橋先生品味一下我們家的餐桌氛圍,然後才邀請你過來的哦”
剛廣的聲音在天花板很高的飯廳裏空洞地回響著。今晚,同樣的事情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每次剛廣這樣的時候,友典都會感到厭煩。別說是吃飯,就連他們在東堂家的房子裏親子最後一次碰麵也已經是數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被用於招待客人的也是一些遠超過家庭料理的級別的東西。那是從剛廣喜歡的法式餐館叫來的大廚,在廚房做出來的盛餐。現在,在放著十字架的餐桌上放著的是,友典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雜交鴨主菜。友典有點懷念中午的時候吃的禮菜的百吉餅了。
圍著餐桌坐著的是剛廣,世津子和友典,然後還有叫做“高橋”的客人。
高橋是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近四十歲的小個子男人,聽說是在安全對策廳工作的。總感覺他的目光很銳利,光是聽他說話友典就感覺自己的心平靜不下來。
雖然最開始友典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特意招待這麼一個政府官員到自己家裏來共進晚餐,但是聽到晚餐進行時父親與高橋的對話友典已經弄明白了大概的情況了。
“因為這個城市得靠高橋先生的力量才得以保留,所以下個月的安全指數也要拜托高橋先生了”
一瞬間,高橋的臉上浮現出困擾的表情。
“……雖然這個月稍微有點危險。不過,嘛,預防國民出現沒必要的混亂也是我們的工作”
在這個時候,友典感覺從很久之前就有的一個疑問終於解開了——這個古瀧市在這十年間一直都是安全區域。確實即使在關東地區也有其他沒有出現因Terion而喪命的人的城市,但是,一次都沒有被目擊到出現像是Terion的東西的城市卻是極少。即使這裏有一次被指定為準危險區域也應該一點都不奇怪。
恐怕,是有父親和像父親一樣的人對安全對策廳的官員進行賄賂吧。雖然不能完全支配安全指數,但是把準安全區域說成安全區域,這種程度的事情應該是能做到的。讓這個城市保持安全區域,對在這周圍出售“安全公寓”,經營“安全學校”的父親來說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真是肮髒啊)
在對父親的厭惡感湧上來的同時,友典突然感覺到了奇怪的像是寂寞般的感覺。做這樣的事情真的沒問題嗎,繼續這樣的事情的話,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吧——。
“友典,身體不舒服嗎?”
餐桌對麵的時世津子向友典問道。今晚世津子化了個淡淡的妝,發型也變了,穿上了禮服。
“……沒事”
“但是,如果身體……”
“世津子,請跟高橋先生說幾句吧”
突然,剛廣說道。世津子慌忙往高橋的杯子裏倒入葡萄酒,總感覺她臉上加上了卑微的笑容。
“高橋先生和你一樣都是單身哦”
一瞬間,友典感到一陣頭暈。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今晚連世津子都會被叫來了。這是一桌相親的宴席。如果世津子和高橋順利結婚的話,毫無疑問會父親的事業會更進一步。
(真的怎麼辦啊……)
“那個,你曾看到過Terion嗎?”
世津子問道。這個跟晚餐不相應的話題讓剛廣咂了咂嘴,不過高橋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姑且是有吧。我在我們的特別排除部隊和Terion戰鬥的時候,看到過幾次。隻是,目擊的次數沒有那麼多。分析目擊者的話和其他的情報是我工作”
“但是,也有目擊的人和Terion相遇然後談話的情況吧。果然Terion也是可以普通地和人類一起地生活的吧”
高橋歪著脖子沉思起來。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案例啊。因為那班家夥隻要不變會原本的形態,外表就與人類的外形沒有區別的。隻是,想與人類一起住的Terion應該不多吧。他們的思考方式與人類不同,而且歸屬於‘Grank
Terion’的Terion應該在某處的公社中過著固定的生活”
高橋滿是疑問地盯著世津子的臉。像是在問,為什麼你會提出這樣的疑問。世津子用僵硬的表情開口說道。
“這個城市裏有很多從Terion那裏逃走,離開父母身邊生活的高中生。我經常聽到那樣的孩子們的談話,Terion真的沒有混入人類之中嗎,很多孩子都有這樣的不安地感覺…..所以,雖然這個城市是安全城市,但是孩子們也不一定能安心地生活”
突然,友典感覺到這番話是對剛廣的迂回的批評。東堂學園也有很多精神上不安的學生。也許可以說是不僅僅是人數有所增加那麼簡單的了。
高橋頻頻點頭。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我的回答如剛才所言……”
高橋突然地露出了笑容。貌似是想起了些什麼。這是自晚餐開始之後,友典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笑。
“這麼說起來,在安全對策廳裏也流傳著奇怪的流言呢。嘛,像是都是傳說一樣的東西”
男人向著世津子探出身體,開始說道。
“流言說在某個地方有一群和Terion戰鬥的家夥。平時,他們像人類一樣生活著,但是卻拿著與Terion一樣的武器。而且貌似他們還能用著武器與Terion戰鬥……嘛,姑且算是正義的朋友吧”
“那個……他們真的存在嗎?”
世津子問道,高橋“哼”地用鼻子笑了一下。
“應該不會有的。即使拿著同樣的武器,人類也不可能與Terion戰鬥的。我想因為Terion身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這樣的流言隻是表現出想對不了解的事情進行說明的欲求而已”
高橋把葡萄酒杯送到嘴邊,沾濕了一下嘴唇。
“隻是,老實說的話,我想
‘Grank
Terion’應該可以殺掉更多的人的。但是,在八年前毀滅掉新宿之後,每年最多也就隻殺掉數百人。這個數字明顯很少啊”
“……數百人,少嗎?”
友典心頭火起。數百人——也許是東堂學園全部學生的總數。
男人輕輕地點點頭。
“假如與自殺的人和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數比的話,明顯位數就少了。如果考慮到現在已經確認了的Terion的數量和他們每一個的戰鬥能力的話,就算不引發‘災厄’,即使出現以萬為單位的犧牲者也不足為奇。何況,他們也向人類宣戰了……所以,才會出現‘犧牲者這麼少,是因為人類還有別的抵抗勢力在’這樣的說明”
高橋繼續像是興致勃勃般地口若懸河地說下去。至此他那無口的形象像是騙人一樣。友典看向父親,剛廣一臉滿足地點著頭。好像他認為氣氛熱烈起來了。
“因為Terion也會有同族之間的戰鬥,所以也目擊者曾目擊到這樣的場景,是個相當有趣的傳言吧?”
有趣,這樣的感覺也讓友典感到不愉快。即使這隻是一個流言,但它也是身處Terion的威脅之下的人們的一個願望。友典也不是不明白想要期待這樣的存在的人們的心情。
“……應該不存在的吧”
救世主什麼的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地出現。
6
她身處一間黑暗的房間中。
她對房間的大小還沒有清晰的印象。
大概是因為剛進入這間房間吧。
她孤零零地一個人蹲在牆角。
突然間一個少年打開了門進來——像是知道自己渴望被救一樣。
他向自己伸出手。雖然小卻強而有力的手。
她被他拉著手走到外麵去。
走到走廊,一個男人站在了那裏。
那個穿著和相貌都回想不起來的男人把拉著她的手的少年一拳打飛了。
男人很可怕——不,可怕的是他手上拿著的東西。
男人把那那個東西遞給她。像是讓她伸手去拿。
明明是很可怕的東西,但是她的視線卻移不開。
她終於緊緊地握住那個東西了。
那個是,
一把散發著冰冷的光芒的金色大劍——
不知什麼時候禮菜跳到了床上。她抱住自己顫抖著的雙肩,等待著心髒的鼓動平靜下來。
禮菜看了一眼床邊的鍾,現在是半夜三點。貌似她在有一點點熟睡的時候做夢了。
禮菜從床上起來走出到走廊。今晚已經睡不著了吧。精神完全是興奮著的。接下來又必須得自己一個人度過著漫漫長夜了。
在走過拓也的房間前時,禮菜把門稍微開一條縫看進去。房間中一片漆黑。首先確認一下拓也有沒有起床已經變成了禮菜的習慣了。
禮菜把門像原來那樣關上,然後走到一樓去。
今晚的晚餐像是靈前守夜一樣。拓也基本上因為生氣一句話都沒說,而禮菜也很尷尬使用什麼都沒說。因為沒有了兩人的聊天,和男也基本上沉默著。現在想起來,和男的樣子也總感覺有點奇怪。一副好像想說些什麼的樣子。
走進了廚房的禮菜把郵購來的香茶和她喜歡的茶具放到桌子上。把紅茶葉與熱水倒入茶具中,然後等了一會兒。隻是微微可以聽到從裏麵的和室裏傳出和男的鼾聲,就再沒其他的聲音了。
禮菜把茶壺裏的紅茶倒入杯子裏。濃鬱的香甜氣味充滿著整個廚房。
禮菜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紅茶。在這樣的深夜一個人喝茶是禮菜最近的習慣。
(那個夢,是什麼)
最近,她每晚都會做同一個夢。自己被關在某個很黑暗的地方的夢。在夢中,最初,一直都是拓也來就禮菜——就像解救被囚禁的公主一樣。
(是我的願望……嗎)
禮菜的臉情不自禁地熱了起來。禮菜一個人嗡嗡地搖著頭否定著。那樣太傻了。如果隻是願望的話,與拓也一起逃出來後就應該結束了。一定是來到這座城市之前的記憶的片段。
在夢中,兩個人剛走出到走廊時就被人攔住了。在那個男人剛遞出那把令人毛骨悚然的劍的時候,夢就中途結束了。在那之後,也沒感覺發生了什麼讓人恐懼的事情——,
這時候,從二樓傳來了拓也的房間的門打開的聲音。
拓也之所以醒來是因為恰好聽到正下麵的廚房裏有聲音發出。雖然最開始想會不會是禮菜或是和男,但是過了一會兒卻還沒有聽到他們回自己的房間動靜,所以拓也就有些擔心了。
(……是小偷吧)
總之,也許去看一下好點。他走出房間走下一樓。
在走廊可以看到從廚房裏漏出的燈光。穿著西式睡衣的禮菜背對著拓也坐在桌子前。
(什麼啊,原來是禮菜)
在放下心來的同時,拓也也有點生氣了。他今天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和禮菜說話。雖然友典跟他說了禮菜隻是為了你才發火的,現在也一定是在反省了,但是這樣的話,拓也感覺禮菜應該先向日向子道歉。
禮菜應該知道拓也走了下來,但是她卻沒有回頭。拓也在走廊上躊躇了一會兒——即使像小孩子一樣互相無視對方也於事無補。他走進廚房,頓時一股香甜的香氣撲鼻而來。
“……你在幹什麼啊。這麼晚了”
禮菜像是剛才在和紅茶,桌子上還放著茶具。從禮菜的背影上感覺不到平時的精神。從睡衣的衣領可以看到的白皙的脖子,美妙而毫無防備,拓也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小拓也要嗎?三點的品茶”
禮菜低著頭說道。
“三點,不是半夜嗎……不了……”
廚房安靜下來了。正當拓也迷惑著該開口說些什麼時,禮菜突然轉過身來,抬頭看著拓也。
“小拓,如果我被關在了某個地方,你會來救我嗎?”
“啊?什麼意思?”
拓也情不自禁地反問道,但禮菜隻是目不轉睛地抬頭盯著他。禮菜那雙水靈的淺色眼睛讓人感覺如夢幻般,拓也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這樣看去,禮菜是個無可挑剔的可愛的女孩子。
(必須要守護這個孩子)
拓也回想了從前他是這麼想的。現在這樣的想法依舊沒變。隻是——禮菜變得有點太過要強了而已。
拓也“沙沙”地撓著頭掩蓋自己的羞澀。
“額……雖然不太清楚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想我會去救你的。因為禮菜是我的家人,而且我也不能丟下你不管的…..”
瞬間,禮菜浮現出了像是從心底裏安下心來般的笑容。她說出了心裏的不安後,反而安心下來了。
“……話說,那是怎麼回事?”
但是,禮菜又再次背對著拓也了。結果,也許這隻是禮菜一時興起才問他的,在拓也開始這樣想的時候。
“你在那之後和久慈同學說過話沒?”
禮菜問道。
一聽到日向子的名字,拓也的臉就繃緊了。
“……沒有說過”
拓也有些生硬地說道。日向子在下午的班會結束之後就馬上離開了教室了。雖然拓也也想過要和她說話。
“你要向久慈同學道歉哦。你那樣做很不好的”
禮菜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什麼也沒說。
“如果反省了的話,果然……”
禮菜突然地站了起來,迅速轉過身向著拓也。眼神看起來像是現在就要打拓也一樣,如果不是那樣的話,那麼那就是像要哭出來的眼神。
“什,什麼啊”
拓也不由得擺好姿勢。
突然,她幾乎像撲過去一樣,手臂環抱著拓也的脖子和脊背。一瞬間,拓也完全僵直住了。拓也感覺到了讓人眩暈般的甜香與擠壓過來的柔軟的飽滿。
“那個……禮菜……?”
回過神來後,拓也抓住禮菜的雙肩,想要把她拉開。但是,禮菜那小小的肩膀微微地顫抖著。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總之,是不是應該用手抱著禮菜好點呢,在拓也開始這樣想的時候,禮菜的身體卻突然離開了。
禮菜露出了與這之前截然不同的明朗的表情。那是拓也所熟知的平時的禮菜。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這邊也有很多事情,所以稍微有點不安”
“嗯…..”
“不必那麼在意的。我已經沒事的了。這樣我已經滿足了!”
禮菜自己對自己的話做出了肯定,這讓拓也感到莫名其妙。
“啊,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啦,那麼,我先自己的房間去”
禮菜就把茶具放在那裏,然後慌慌張張地走出了廚房。後麵隻剩下發著呆的拓也。
7
第二天
拓也走進教室,他最先看向的是在教室最後麵的日向子的座位。
她還沒有來。
“……還沒來啊”
旁邊的友典說道
拓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今天早上隻有他和友典兩人一起上學。禮菜沒有和拓也一起離開家。因為禮菜說了讓他們先走,於是拓也就隻好丟下禮菜來學校了。
因為拓也也和禮菜碰麵會感覺尷尬,所以這情況對拓也來說正好。昨晚睡覺時被禮菜抱住的感觸還殘留著,拓也難以入睡。雖然拓也覺得大概是自己太心浮氣躁了吧,但是即使是這樣,被禮菜抱住的觸感所帶來刺激也太過強烈了。
姑且,他也是個健康的男孩子啊。
“……在想什麼啊,那家夥”
自言自語發出聲音後,拓也嚇了一跳。在他環顧四周,看有沒有被人聽到的瞬間,
“那家夥?”
坐在前麵的友典轉過頭來。拓也慌忙搖頭。
“啊,沒什麼啊”
“你是在說禮菜?”
“……都說了沒什麼了”
在這種時候,有個太會觀察的朋友也是個問題。
日向子在預備鈴響之前出現了。她從教室的後門走了進來,然後坐到靠窗邊的最後一個座位上。她沒有看向拓也他們。與其這麼說,不如說她是明顯地要避開拓也他們的視線。
“不過去嗎?”
友典說道。
“嗯,我去稍微跟她談一下”
拓也正要站起來。
這時候,教室的前門發出了嘩啦地一聲巨響打開了。包括拓也在內全班人的目光都被那扇門吸引過去了。
站在那裏的是禮菜。她沐浴著學生們的視線,向著坐在窗邊的拓也他們走了過來——但是,她在走到拓也跟前時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向教室後方走去。
她站在了日向子的座位前。
日向子抬起了頭。
“昨天對你說了那樣的話,對不起。是我不好”
禮菜不知為何用像是發怒般的口氣說道。雖然日向子像是很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禮菜,但過了不久就開口說道。
“……你在向我道歉?”
瞬間,禮菜像是敗給了日向子般。
“嗯,是給你道歉”
果然是像發怒般的聲音。這真的是道歉嗎,拓也想道。
“你不用在意這些……我也沒在意”
日向子用生硬的聲音說道。
啊,拓也口中低聲地喊了一下——昨天可看不到這樣的場景啊。
“啊,這樣……嘛,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啦!”
接著,禮菜突然向著拓也的方向。
“這樣就可以了吧,小拓!我好好地向她道歉了哦!”
禮菜向逃跑般從教室裏跑了出去。瞬間全班人那懷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拓也身上。被禮菜這麼一搞,大家的誤會肯定越來越深了。
像是替換禮菜般,班主任走了進來,班會開始了。
在班會的時候,拓也不斷受到周圍座位的同學的質問,痛苦不已。
大部分學生都知道禮菜是與拓也住在一起的“堂妹”。剛才禮菜向日向子道歉了,所以誰都看得出來她們之間發生了糾紛。“刁難拓也女朋友的小姑?禮菜”,流言向著這樣的方向散布開來。
(禮菜那家夥……)
即使是道歉她也該稍微去個沒那麼引人注目的地方啊。原本拓也就對他和日向子的事情變成流言感到很不高興。雖然日向子貌似還沒注意到那些流言,但如果知道了的話還是會在意的。
“……拓也,你稍微和日向子出去一下吧。反正你也打算和她談一下的吧”
在周圍的人剛暫停對拓也質問的時候,坐在前邊的友典就小聲地說道。
“第一節課好像是自習。在那時候,為了讓他們不再那麼吵鬧,我會幫你善後的了”
“我知道了,對不起了”
這時候班主任走下了講台,看來班會結束了。拓也迅速地站了起來,向著日向子的座位走了過去。可以聽到周圍開始亂哄哄地吵鬧起來了,拓也忍著害羞向她搭話道。
“我有話跟你說,可以稍微跟我來一下嗎?”
拓也他們走上了屋頂。大概是因為已經開始上課了吧,屋頂上空無一人。
在被鐵絲網包圍著的空地的中央,端放著一座像鐵塔般的手機天線。雖然這個東西與休息的地方格格不入,但是在這地處山間的古瀧市裏,人們可以不用在意信號狀態地使用手機,這東西功不可沒。所以,幾乎沒有學生會對其感到不滿。
日向子最先就是抬頭仰望天空,她那從水手服的領子裏露出的白皙的脖子暴露在了拓也的眼前。拓也自己也慌忙地看上頭頂。雖然昨天旁晚下過雨,但今天天空卻十分晴朗,白雲如煙乘風飄動。在拓也猶豫著該怎麼開口時,
“這附近的雲飄得好快啊”
日向子突然低聲說道。
“跟其他地方不一樣嗎?”
拓也直到現在為止都未曾意識過這個問題。
“嗯嗯……我想是因為這裏是山區”
拓也情不自禁地看著她的側臉。日向子一定在各種不同的地方仰望過天空。
“關於昨天的事情”
拓也說道。
“禮菜說了那樣的話,真是對不起了。隻那家夥,最近貌似有點情緒不穩。所以……”
“我並沒有生氣”
日向子打斷拓也的話。
“因為她說的是事實……我不會在這裏呆那麼長的時間。大概,最多也就一個星期,或是十天”
“這樣……麼……”
像這樣和日向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拓也心中卻升不起那樣的實感。但是,再過半個月的話她就已經不在這裏了。
“我們的任務就是追擊Terion,或是守護Terion盯上的東西,無論是哪樣,我都是要追著Terion的。所以,我一直都輾轉各地”
“……現在你是追著奧弗裏斯?佩恩基拉吧”
日向子點了點頭。
“有人對我說過,因為不知道奧弗裏斯所在的地方,所以你暫時留在這裏。暫時休息一下……還有,在這個學校交幾個朋友”
突然,拓也想起了昨天午休的時候在水池邊談話時的情景。記得那個時候,她是說過休假之類的話。
“但是,我知道這樣太難了。即使是交了朋友,也不得不馬上就分別”
日向子的視線落到了自己腳下,說道。即使這樣,她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化。
“到現在為止,無論去哪裏,我都未曾交過朋友。所以,這次也不會勉強地去交朋友”
“……但是,你現在和我就是像朋友一樣聊著的吧。不,雖然我想那個還沒有到朋友的程度……但那個……”
拓也吞吞吐吐地在口中低聲說著,日向子沒有看向他的臉,說道。
“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話也可以的”
拓也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她的表情是認真的——她是在很認真地說,拓也如此認為。
“你隻要對我的身份保密,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
拓也用顫抖著的聲音打斷了日向子的話。
“嗯……?”
“這樣就可以了嗎”
拓也像是憤怒般的感情從胸中溢撒出來般向日向子怒斥道。他不明白日向子為什麼要這麼淡漠地說著這麼淒涼的事情。
“我,覺得你這樣的想法是錯的。你連自己不在了之後的事情都逐一地考慮過後再交朋友?想跟某個家夥拉近關係的話就和他交好不就好了嗎,而且,又不是分別了之後就不會再次見麵的了吧”
“……如果不會再次見麵呢?”
日向子用前所未有的大聲說道。僅僅那一瞬間,違和感刺痛了拓也的胸口。拓也感覺她在談關於不再和他說話,這樣重要的事情時,那語氣就像是在談話般。
“我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些什麼……或許我去了很遠的地方後,就再也回不來了。那樣的話,反而會讓留下來的朋友們產生不好的回憶的”
“這是什麼理論啊。如果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的話,不是更要叫更多的朋友才對嗎”
“……嗯?”
她像是很驚訝般抬起頭。
“即使不會再次見麵,怎麼說呢……那就留下回憶吧。這樣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把自己的心情轉換為話語是很難的。拓也感覺到自己在說著些超陳腐,讓人害羞的話。如果是友典的話,肯定會說得更好的吧,拓也在腦海中的一角如此想道。
“那個,我想,留下些記憶是很重要的事情。即使是留下的朋友也不會感到沮喪的”
拓也沒有以前的記憶,應該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這些記憶靠自己的的意誌是不可能拿回來的。所以,拓也會好好珍惜這八年來創造出的回憶,和之後將要創造出的回憶。
“如果朋友不在了的話,我也許會感到寂寞。但是,我們之間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吧。這比起沒有成為朋友,要好很多……?”
不知什麼時候日向子低下了頭,她的臉幾乎全被劉海遮住,可以隱約地看到的嘴唇在微微地顫動著。
糟糕,也許說了些奇怪的話——拓也不安起來了。
“……那個,久慈同學?”
“日向子”
“嗯?”
“叫我日向子就好了”
她沒有看向拓也,說道。
“我不太喜歡別人用姓稱呼我……認識我的人都是那樣稱呼我的”
“……日,日向子”
哇,害羞了——拓也不由自主地咬到舌頭了。試想一下的話,拓也還未曾叫過禮菜以外的女孩子的名字。
日向子的視線徑直地射向拓也。一接觸到日向子的視線拓也就緊張起來了。
“篠宮君”
日向子用嘶啞的聲音喊道,她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感覺就像是在詢問遺言般。
“在我留在這裏的時候,你能做我的朋友嗎?”
“嗯?”
瞬間,拓也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但他馬上就回過神來了。
(搞錯了……這不是告白)
最終,隻是“朋友”,但是,她可沒說一直地“做朋友”。日向子的表情相當地認真,殷切。
“……嗯”
拓也一邊猶豫著一邊點頭,日向子臉上微微地浮現出了笑容。那個笑容,瞬間,讓拓也看得入迷。
“這樣的話,你叫我拓也就好了。叫姓的話,會把我和禮菜搞混的”
“拓也”
她馬上反複地念著拓也的名字。這樣讓拓也再次害羞起來,他從未被禮菜以外的女孩子喊過名字——總之,就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未曾受過女孩子歡迎,總感覺有點悲哀。
談話中斷了,日向子再次抬頭仰望天空,似乎並不是因為有什麼目的才看向天空的。
“你還真喜歡仰望天空啊”
拓也說道,他羞於再次喊“日向子”。
似乎拓也的話讓她感到了意外。
“為什麼?”
“昨天中午的時候也看到了,你看向天空時的表情很認真”
日向子像是探詢著自己的內心般,慢慢地歪著頭。好像這是她未曾思考過東西。
“……也許是這樣吧”
她說道。
“我經常去看星星,但對星座不是很了解”
“我覺得這附近的夜空很漂亮哦。我們相遇的山上的那片空地,我推薦你去在那裏。如果附近有人家,公寓之類的燈光的話,星星就看得不是那麼清楚了,這附近就隻有那座山是還完全沒有被開發的,所以不用擔心燈光的問題”
“前天看得不太清”
“因為那天有雲,我想今晚會看得清的”
“那麼,就今晚去看吧”
拓也邊聽著日向子那開朗的聲音,邊抬頭仰望天空。
他幾乎什麼都沒想。因此,他很自然地就接著日向子的話說下去了。
“……我也去怎麼樣”
拓也注意到自己開已經口說出來了。這可是迂回的約會的邀請啊。在拓也想著要不要在被拒絕之前再補充點什麼的時候,
“在哪裏碰頭?”
她用與之前一樣開朗的聲音問道。
“嗯?”
“碰頭的時間是?”
“……那個,和我一起去?”
“是啊”
瞬間,日向子馬上回答道,快到拓也都想懷疑她回答的是不是“不去”。
拓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日向子漆黑的瞳孔,她好像是認真的。
但是,隻看她的表情的話,好像她的腦海中連約會的約字都沒有,似乎真的隻是打算去看星星。
“……真的嗎?”
即使這樣,拓也還是不由得再次去向日向子確認,這樣的自己真是可憐。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就好像在說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8
暮色悄悄降臨,身穿水手服的日向子站在鐵路道口的旁邊。電車的架線與橋墩那黑色的影子落到了染上了橘黃色的瀝青路上。太陽幾乎完全隱沒在山峰後。已經快要到與拓也約定的碰頭時間了。
電話響起。因為手機沒有使用音樂鈴聲,所以隻響起了冷漠的來電音。日向子在想電話會不會是拓也打來的,但是打來的卻是鮫石。她按了一下通話鍵。
“現在,方便接電話?”
日向子的視線順著沿著鐵路的道路看去,還沒有看到拓也的身影。
“……嗯”
“是關於在你和奧弗裏斯?佩恩基拉相遇的時候出現的那隻鳥……雷迪?帕雷托的事”
鮫石在電話中沒有多說廢話,她經常都是單刀直入地直入正題。
“我們稍微知道了一些情況……他是去尋找Grand
Terion的背叛者的。聽說有可以變成隼的姿態的Terion在。大概那家夥就是那個帕雷托了。而且,貌似帕雷托尋找到的背叛者將會由那個家夥來肅清”
“那個家夥……?”
“魯斯蘭?沃魯庫”
雖然日向子已經微微察覺到鮫石會說出這個名字,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感覺到冷颼颼的汗水從皮膚中冒出。
“……災厄之絕星”
災厄之絕星魯斯蘭?沃魯庫——是Grand
Terion中最惡名昭著的魔人。據說在八年前,讓東京的一部分消失掉的Terion,就是這個魯斯蘭。
“帕雷托在追蹤著奧弗裏斯……總之,可以說奧弗裏斯是被Grand
Terion追擊著。我想著大概,是和你所看到的那把金色戰器有關吧。金色戰器,即使在Grand
Terion中也應該是最重要的寶物吧?也許是奧弗裏斯擅自把金色戰器偷了出來了”
“為什麼”
日向子問道。戰器就像是一種做成武器形狀的鑰匙一樣的東西。戰器主人之外的人並不是那麼輕易地就能使用戰器的。奧弗裏斯使用不了那把金色戰器。他應該沒必要去盜取像這樣的武器——本來的話是這樣。
“這個是最大的謎團……他隻是為了像現在那樣用那把金色戰器去殺普通人而去特意盜取戰器,被組織追擊,這樣的代價也太過大了……我打算再試著調查一下”
“明白了”
“話說,你現在在做什麼?感覺你好像在外麵”
“接下來要去看星星”
“哇,真是一成不變的奇怪的趣味啊。雖然你做什麼都無所謂,但是這是難得的休假,你就不要自己一個人了,和朋友……”
“我不是一個人”
日向子有點生氣地打斷了鮫石的話。
“啊,和誰一起去?”
“現在同班的……”
日向子正想說出“同班的人”,她突然改口道。
“……和朋友”
日向子一說出這句話,就聽到電話對麵的鮫石大大地倒吸了一口氣。
“那個人是男孩子?呐,男孩子男孩子男孩子?”
“是啊,怎麼了?”
日向子一邊疑惑著一邊回答道。和男孩子一起又怎麼了。
“哇,那麼,那就是約會咯”
“約……”
瞬間,日向子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約會,這個單詞在她的腦海中嗡嗡地回響著。
“不,不是的……”
日向子弱弱地否定著。
“但是,隻有你和那個男生是吧?這個就是說是約會咯!”約會約會!
鮫石每次說出約會這個詞,日向子的心髒都會劇跳動起來,連耳垂都發起熱來。
“不是……”
“我宣揚一下可以吧?可以吧?宣揚哦?拚命地宣揚?日向子約會……”
“不要吵了!”
日向子都想把手機摔倒地上了。在她打算掛掉電話,手指差點就按在按鍵上時,聽到了鮫石那慌張的聲音。
“啊,等一下,等一下,對不起,對不起。不,因為最近沒受什麼刺激,所以有點興奮過度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