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2章 最後的休假(3 / 3)

“……什麼事?”

日向子用手按在水手服的披肩附近。她的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跳著。

“昨天我們偶爾談到了古瀧市的安全指數的話題吧?因為我有點在意,所以就試著調查了一下,發現這裏頭有些奇怪呢”

鮫石一邊輕輕地哼著鼻子一邊說道。

“據報告稱,有人目擊到了有個拿著像是奧弗裏斯的戰器的東西的男人出現在了古瀧市東鄰的四宮市。雖然可信性有點微妙,但是收到那個證言之後,四宮市就被下調為準危險區域了……明明這樣了,但古瀧市卻仍舊還是安全區域。目擊的場所可是在離市境交界很近的地方啊”

“為什麼會這樣?”

“雖然現在還不太清楚,但是也許是有人在操作。也就是說,也許古瀧市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安全”

日向子也曾聽說過在安全指數的公布中存在著不正當的操作行為。比起從Terion的危險中保護人民,更優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的人肯定不少。

“要試一下‘檢索’嗎?”

日向子說道。

“因為我來到這裏已經幾天了,所以也許會有效果”

沉默在電話的對麵流淌著。

“……不了。暫時不用那樣。現在你就在腦海的角落裏先記著,盡可能地去看看各種各樣的地方。這次要說的事就是這些”

“明白了”

“話說,你和那個男孩子發展到哪一步了?已經親親了嗎?”

“沒有!”

“不用那麼用力地否認。嘛,約會加油吧。再見”

鮫石掛掉了電話。

(……約會)

日向子當然是到現在為止都還沒做過這樣的事。而且到現在為止都未曾想過自己會去做。她也不清楚約會是要去做怎麼樣的事情。

日向子低頭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隻是一件校服,看起來太寒酸了。她嫌換衣服麻煩,所以就這麼穿著校服過來了。一般是不會穿這樣的衣服去進行那叫做約會的活動的吧。應該再稍微好好打扮一下再出來的。

雖然日向子覺得現在這個應該不算是約會,但是如果不是約會的話,那又是什麼呢,日向子不知道。原本這樣的事情,同樣年紀的人都應該經曆過,但對她自己來說卻是很罕見。

(……怎麼辦)

也許日向子該逃離碰頭這個地點,打電話給鮫石,然後問她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在自己這樣的狀態下,拓也來了的話——。

“……等很久了嗎?”

聽到拓也打招呼,日向子差點跳了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拓也站在了她的身後。

“那麼,走吧”

拓也與日向子並肩走著。

拓也偷偷地看了眼日向子,總感覺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悶悶不樂的表情。她目光沒與拓也相碰,徑直地朝前走去。

在過鐵道道口時,道路的傾斜度變大了。雖然拓也想要配合右腳受傷了的日向子把腳步放緩,但是卻沒有那個必要了,日向子的傷看似已經快要痊愈了。

太陽已經完全西沉了,隻有有如殘火般的橘黃色的光芒還微微地飄蕩在天空中。

“你說過你有去看星星,就是說你經常晚上出去?”

“……嗯”

她說道。

她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

“我偶爾也會在晚上散步的哦”

“……是嗎”

沉悶的沉默在流淌著。

“那個,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過了一會兒,兩人沉默著踏上了一條通往一座小高山山頂的道路。慢慢地變得狹窄起來的上坡坡道上沒有路燈,左右兩邊的樹木都使勁地向著他們的方向突出。隻有月光落到瀝青路麵上,拓也從口袋裏拿出來從家裏帶來的手電筒,打開來。模模糊糊的圓形亮光把黑暗頂了回去。

和女孩子兩個人走在在荒無人煙的道路上。

越是意識到這點,拓也就越發地緊張起來了。

(如果不說些什麼的話)

但是,拓也不是很清楚該說些什麼才好。這是他第一次和禮菜以外的女孩子外出。要是被日向子認為和我在一起會很無聊的話該怎麼辦,拓也如此想到。

“拓也”

在微暗的夜中,日向子那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拓也感覺到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什麼?”

拓也的聲音也不由得變小了。

“……這樣的時候,該說些什麼樣的話?”

“啊?”

“我幾乎沒有和誰像這樣外出過……特,特別是男孩子。所以,我不是很清楚該怎麼做才好”

拓也吃了一驚。她所說的東西和他剛剛想的東西幾乎一模一樣。

“……那個,我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外出哦。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這樣嗎?”

她好像真的很吃驚。拓也臉上浮現出了苦笑。

“嗯。感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緊張,擔心自己是不是說了些奇怪的話”

“……我也是”

拓也感揮灑覺胸口附近熱了起來。他感覺到日向子一直在向他靠近了。與自己一樣,日向子也變得不安了起來。在那之後,雖然兩人繼續沉默著走著,不過,即使沉默再流淌,他們的心情卻都已經平靜了下來了。

不久,坡道的斜度緩了下來了,腳下的路基本上已經變得平緩了。

“從這裏開始就要離開正路了”

這樣說了之後,拓也就走進了樹叢之中,開始沿著好不容易才踏實了的小路走去。可以聽到與樹葉摩擦的聲音突然變大。拓也隔著肩膀回過頭去,看到日向子沒落下跟上來了。

兩個人來到了被樹叢包圍著的原野上——前天,他們相遇的地方。

“到了”

拓也關掉手電筒,抬起頭。

夜空中漫天星輝,仿佛是把光砂揮灑在深深的群青色中。銀河蜿蜒著橫跨過夜空。讓人目不暇接的無數的星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那是一幅美麗得讓人窒息的光景。

“……星星看起來離我們好近啊”

日向子低聲說道。然後,她慢慢地躺倒在雜草上。倒下的雜草以她的身體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橢圓形。拓也在她的身旁坐下,一靠近地麵,濕潤的泥土的氣味就變得濃鬱起來了。

“喜歡嗎?”

拓也側眼窺視著日向子的臉。

“嗯……這裏的星空與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她的臉上浮現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拓也想,能和她一起來這裏真是太好了。

“這裏是你的回憶之地?”

日向子問道。拓也點了點頭——那個下雪天,他和禮菜在這裏被和男所救。

“並不全是好的回憶”

“……怎麼說?”

“在大約八年前,那個下暴雪的時候,我們差點在這裏遇難了”

拓也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八年前的,下雪天……”

笑容從日向子的臉上消去了。

“嗯,這片土地的主人發現了我和禮菜,然後把我們養育長大。我們跟日向子一樣,也是沒有父母的哦……不,應該是有的吧。但是,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日向子的身體僵硬地坐了起來。她那黑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地閃爍著光芒。

“在那之前,你們在什麼地方?”

嘶啞的聲音從她的嘴唇中流出。

“這個我們不清楚。我和禮菜都完全失去了來這裏之前的記憶。所以,‘篠宮拓也’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這是我們的監護人給我起的名字”

“……生日呢?”

“嗯。不知道。我們爺爺……那個,我們的監護人,選定了,我的生日在秋天”

“你們那時候有沒帶拿著些什麼東西?可以讓人知道你們在此之前是身處什麼地方的東西”

“沒有啊。我們那時候連鞋都沒穿。大概隻穿著衣服吧”

拓也疑惑地回答道。他感覺日向子奇怪地對這件事異常關心。

“……怎麼樣的衣服?”

“感覺像是醫院裏的衣服。沒有任何裝飾,我穿的是……”

拓也邊搜尋著自己的記憶邊說道。他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而禮菜穿的則不同,是紅色的。這麼說起來,那時候穿的衣服後來怎麼樣了呢。衣服在世津子的診療所那裏換下來了,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白色的衣服?”

“啊,對對……為什麼你會知道?”

日向子盯著拓也,她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般睜得大大的,嘴唇一動不動。簡直就像是看到幽靈一樣。

“怎麼了?”

即使拓也發問,但日向子仍舊是全身僵硬,好像拓也說了些什麼讓她震驚的話。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開口道。

“黑色的發源地,你還記得這個單詞嗎?”

“……不知道”

拓也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那麼,奧尼克斯呢”

“這個也不知道……那個,你問的是什麼?”

“……阿卡”

“說了,不知……”

突然,拓也的胸中某樣東西鳴響起來了。

拓也抓住襯衣上心髒附近的地方——剛才那是怎麼了?

日向子靜靜地把臉靠近過去,然後像在念神秘的咒語般,用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道。

“……阿卡米雷斯”

“啊……”

“嘭”地一聲,某樣東西在拓也體內深處脈動了一下。

(我……知道……)

阿卡米雷斯——奇妙地讓人感到懷念,同時那也是個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的詞。

日向子的眼睛近在眼前,近得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

“果然,是這樣啊”

她用輕輕的聲音嘀咕道。她的嘴角泛起了哀傷的笑容。

拓也的喉嚨咕嘟地響了一下。

拓也想問日向子那是什麼東西,但又對那樣做感到恐懼。

拓也感覺到如果問下去的話,自己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去了。

“好好聽著,你是……”

這個時候,一聲尖銳的慘叫把黑夜撕裂了。

9

“怎,怎麼了?”

拓也他們回過頭,從野草茂密處的上方窺視著附近。那確實是人類的聲音,而且還是女性的慘叫聲。

瞬間,比之前更大的慘叫聲響起。這次剛才更加接近了。是從拓也他們來的方向反向的樹林那裏傳來的。

“……那邊發生了什麼?”

日向子低聲問道。

“什麼……如果下了山就是別的城市了。那邊是四宮市”

拓也一說出四宮市,日向子就倒吸一口氣。這時候,有些什麼東西從樹叢深處靠近過來。

一開始隻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但過了不久就可以看到一個清晰的人影了。似乎是個高個兒的男人。不久,他就撥開樹叢,踏上了拓也他們所在的空地。

男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男人那長得異樣手腳從黑色的長袖襯衣與西褲中露了出來。背上背著一件像是細長的箱子般的東西,右手拿著帶有新月形刀刃的長柄戰斧。可以看到男人的左手正拖拽著什麼沉重的東西。

男人的頭發和皮膚都是綠色的。

“啊……”

拓也情不自禁地差點發出驚叫,但是他的嘴卻被旁邊的日向子捂住了。

“不要出聲!”

男人疑惑地環視著四周。雖然他的視線也掃過了拓也他們潛伏著的地方,但是看樣子是沒有發現他們。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那個”

拓也把日向子的手拿開,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他口中像是幹枯了般幹渴。

“……好好聽著”

日向子對拓也低聲耳語道。

“那家夥就是奧弗裏斯?佩恩基拉”

拓也睜大了眼睛——那是日向子追著的Terion。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

他倒吸了口氣。在這裏看到了奇怪人影的流言——那個流言說的並不是日向子,而是奧弗裏斯嗎。

這時,更大的慘叫聲刺痛著兩人的耳朵。試著凝目細看,可以看到男人那綠色的手裏抓著的是黑色的頭發。雖然被雜草遮住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可以看出奧弗裏斯拖拽住的“東西”好像是與拓也他們年紀相若的少女。

“說了不要那樣叫……稍微冷靜點,行嗎?”

第一次聽到這個Terion的聲音,感覺會讓人對他抱有輕薄的印象。他的聲音和人沒什麼區別。要是他的身體沒有異於常人的地方的話,拓也會毫不懷疑地相信他是個人類。

但是,少女的慘叫一刻都沒停息。像是盯著對方的臉般彎著腰的男人猛然地直起腰來,做出了一個像是要扭轉下半身般的大動作。嘭,鈍器的聲音響起,拓也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抖了一下。似乎奧弗裏斯毫不留情地踢了少女一腳,慘叫聲變成了低低的呻吟聲。

“你看好時機,盡快逃跑吧”

說完這句話後,日向子正要就這麼彎著腰從拓也身邊走開,拓也慌忙抓住她的手。

“你要做什麼啊?”

“戰鬥”

她很幹脆地說道。

“我是為了達到那家夥才來這個城市的”

她的手掌微微地顫抖著,咬著失去了血色的嘴唇。拓也也知道她會這麼說。但是——他無論怎樣都無法想象她要和那樣的怪物戰鬥。

“但是,和那樣的……”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那個人就會被殺掉的”

拓也無話可說了。奧弗裏斯?佩恩基拉曾殺死過好幾十人。那個少女被他選為了下一個犧牲者了。

奧弗裏斯的聲音傳到了拓也他們的耳中。

“接下來我想給件難得一見的東西給你看……嘛,雖然,你也許會死掉”

奧弗裏斯竟然那麼輕鬆地說出“死”這個詞,拓也對此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簡直就像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一樣。

日向子隻猶豫了一瞬,然後就握住拓也的手。她的臉色即使在夜視下也是一片蒼白。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我很開心”

她像是要避開拓也的視線般,側著身子單膝跪下,然後拔出那把眼熟的短劍。

在看向日向子的背影時,拓也注意到了。

日向子並沒打算隻使用這把戰器去戰鬥。

更多的其他的——她還有其他的手段。

她用右手緊緊地握住武器,左手放到刀刃上。

然後,用低而有力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反轉”

(啊……)

雖然她說出口的是迷樣的詞語,但突然間拓也的腦海中卻明顯地了解它的意思。

日向子曲著背,身體開始像忍耐著劇痛般顫抖著。拓也吃了一驚,正要去觸摸她——但是,他的指尖正要碰到的瞬間,異變突起。

白色的光滑的殼在她的身體各處浮現出來,就像是從她的身體內部冒出來的東西般,與皮膚,衣服完全融合在一起。那個“殼”轉眼間就變大起來了,邊互相鏈接著邊擴大到她的全身。白色的外殼的擴張直到把她的全身三分之二都覆蓋住了才停了下來。

她從脖子以下的身體都被像是白色的胸甲般的東西包裹著。那東西既不是金屬也不是塑料,硬要說的話,看起來就像是貝類的殼。日向子身上到處都長著會讓人想到甲殼類的突起。

她的“鎧”並不是左右對稱的。與幾乎完全被覆蓋住的左半身綁起來,右半身很多地方都還能看到鎧甲下麵的衣服。特別是右臂與右腿除開關節外,都隻是有數根白色的纖細的線在那裏。

那是個拿著黑色的劍,身穿白色鎧甲的少女。

“……我是與Terion對峙的人,是‘方舟’的一員”

日向子像是自言自語般嘀咕著,就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般。

“我是方舟戰士……雪花鎧”

下個瞬間,她蹬了一腳地麵,然後,無聲地從拓也的視線中消失了。

日向子用幾近爬行的姿勢貼著地麵上遊走著。包裹著她的身體的外殼在保護她的身體的同時,也賦予了她遠超常人的機動能力。

她在以奧弗裏斯為中心繞了一個大圈。雖然也有從拓也身邊離開的目的,但她是打算繞道奧弗裏斯的死角處。

如果跟以前的戰鬥比起來的話,現在的狀況有幾個有利的方麵。即使現在是夜晚,自己這邊也能看到對手的身影。而且,奧弗裏斯的注意到完全集中到了眼前的獵物身上了。恐怕,他壓根沒想到自己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在繞道奧弗裏斯的正側麵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在草叢中微微地探出頭窺探著情況,隻見Terion剛把背著的黑色箱子放了下來,箱子裏放有那把金色的劍。

“那麼,我們快點開始吧”

奧弗裏斯抓住少女的頭發讓她站起來。拓也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身姿。那是個穿著藍色斜紋棉布連衣裙的膚色白皙的少女,她的臉容還有點稚氣,也許年紀比日向子還要小一點。少女蒼白的嘴唇流著血,身體哆嗦著。肯定是在來這裏之前遭受到了奧弗裏斯的暴力對待。日向子的胸口因憤怒而起伏著。

奧弗裏斯把立在地麵上的箱子放倒,把掛在上麵的鎖拿下來。看來開鎖必須使用兩隻手,他把右手拿著的戰斧插在地麵上。

(就是現在)

日向子從茂密的雜草出跳出來,呈直線般跑起來。奧弗裏斯終於注意到了異變,他想要把頭扭轉向日向子那邊。

日向子緊緊握住百視劍的劍柄。

“……加速”

戰器對她的話語做出了反應,她的能力被解放了。

“哢嚓”的聲音響起,日向子的腦袋嘎嘎作響——

突然,她的身體像是滑入了水中般,動作變慢了。

不光是她,似乎注意到了異變的奧弗裏斯的動作也變得沉重起來了,被風拂過的草地和就要倒地的黑色箱子的動作也是如此,甚至連樹葉的摩擦和蟲鳴聲全部都變得緩慢起來了。

日向子知道這隻是她腦海中的景象而已。時間並沒有變慢。隻是她的知覺的時間被加速了而已。

她大腦的情報處理能力提高到了極限——這就是她的能力。

當然,日向子身體的動作並沒有被加速。她慢慢地到達了出劍的時機,然後,由下往上地向著奧弗裏斯反向斜著砍了過去。奧弗裏斯沒有回頭,想要把上半身蜷縮起來。但是,日向子的劍已經碰到他的背部了。黑色的襯衣與綠色的皮膚同時被割裂了。

(太淺了)

沒有碰到骨頭的觸感。下一刻,鮮血像慢動作般飛散出來——但是,奧弗裏斯的背部隻是稍微被染紅了而已、

(Terion的血也是紅色的)

她在心中的一角低聲嘀咕道。

百視劍揮舞到了頭上,日向子翻轉手腕,改變了刀刃的方向。然後,沿著奧弗裏斯剛才傷口再一次由上往下地砍了下來。但是,奧弗裏斯的身體以超出日向子的預料的速度深深地彎了下去。這次刀刃隻是微微地在他的背部掠過。

奧弗裏斯的腳刀慢慢從視野的一端踹了過來。日向子終於注意到了這個Terion並沒有避開攻擊,而是要使出連環腳踢。日向子的身體想要閃開攻擊。她打算在避過這波攻擊的同時,把刀刃刺向奧弗裏斯的要害。

但是,在這個瞬間,奧弗裏斯的腳開始了變形。就像編在一起的帶子嘩啦一聲地解開來般,從他的腳踝處分裂出了數根植物的藤蔓。那些觸手大大地張開,各自瞄準日向子身體上完全不同的地方,刺了過去。

(啊!)

日向子把身體側了過來,而且還把外殼薄弱的右側身體向前側出。然後她反射性地用兩隻手臂護住臉。小而尖的觸手一下子刺進了她的手臂,胸口和腳等部位。因為散布於全身的痛苦,她的能力中斷了,她的知覺回到了平常的時間中。

她被奧弗裏斯彈飛後,在地上翻滾著,直到她的後背撞上了杉樹的樹幹。多虧了外殼的守護,她才沒有受到什麼大的衝擊。但是,在她剛站起來時,奧弗裏斯的戰斧卻呈一條直線地瞄準她的胸口飛來。日向子好不容易才避開要害,但像槍一樣尖銳的新月形刀刃撲哧地刺進了日向子的右肩。

“啊!”

劇痛從肩膀向全身擴散。日向子不由得把背靠在樹幹上。奧弗裏斯的觸手把日向子纏住,然後將她綁在樹上,把她身體的完全自由奪去了。他的戰斧就這樣插在日向子的肩膀上。

“哦哦。果然是你嗎”

奧弗裏斯伸出了變了形的右手,臉上笑眯眯地浮現出了毫無風度的笑容。

“不突襲的話就打不倒我。我說了這句話後,你還真的突襲我了啊……真是個老實的家夥啊”

奧弗裏斯的觸手中的一根把百視劍從失去了力氣的日向子的右手中彈飛掉。短劍劃出一道銳角拋物線,幾乎飛到了草地的邊緣處。

轉瞬間,日向子身上的外殼就消失了,變回了原來的身體。

“與拿著戰器的人戰鬥的話,就得讓對手的武器遠離他們身邊……這個是鐵則吧。我和你都是靠戰器的力量變身的。戰器就是鑰匙一樣啊”

奧弗裏斯用昂揚得意的聲音開始講述道。日向子咬緊牙關忍著從肩膀處漸漸擴散開來的疼痛。

“在變身之後,戰器力量所及的範圍……必須在這個境域之內。因為如果像你那樣遠離了戰器的話,就會變回原來的形態的呢。你太大意了哦”

奧弗裏斯的觸手噗嗤地斷開來,隻留下卷住日向子的部分。然後就毫無阻礙地縮了回來,變回了原來右手的形態。

“很方便是吧,我的手腳都……在必要時可以這樣用的哦。這是我新掌握的能力”

日向子微微地動了一下可以活動的脖子,向下看了一眼肩膀。鮮血從肩膀的傷口處咕嘟咕嘟地溢了出來。日向子目光朦朧地看著身穿著連衣裙站著的少女。同時,她想起了應該還潛伏在這片空地的某處的田野。

“快點逃!”

日向子竭盡全力地大聲喊道。她是打算同時招呼少女和拓也兩人——。

少女嚇了一跳,身體顫抖著。她像是被日向子的話在背後推動著一樣,搖搖晃晃地朝原路跑去。

“喂喂”

奧弗裏斯聳了聳肩,向著少女的背影喊道。

“到了現在你不用逃跑也可以了吧……我是不會讓你逃跑的”

觸手從奧弗裏斯的兩臂中滴溜溜地伸了出來,纏住少女的四肢。藤蔓中一根像是塞口布般把她要發出慘叫的嘴也堵住了。

“那麼,我們就慢慢地開始吧,觀眾都已經來了”

少女就像是被操縱的人偶般改變了方向,動作生硬地向著奧弗裏斯的方向走了回來。奧弗裏斯像是在確認動作般,讓少女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大概是因為被強迫做著難以做到的動作,她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著。

奧弗裏斯咂了咂嘴,開始低聲抱怨道。

“……還很不熟練啊,動作都崩壞了。光這個我就練好多回了,但還是沒變得熟練啊”

日向子全身一陣戰栗,她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但再這樣下去的話,這個少女肯定會死掉。

少女被強迫著坐到了奧弗裏斯之前背著的箱子前麵。奧弗裏斯似乎打算讓她打開蓋子。

日向子拚命地扭動著身體,她必須馬上解開身上的束縛。但她的劍不在這裏,這副受了傷的身體已經無能為力了——。

“不要動”

日向子聽到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她差點就喊出聲來。

“是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拓也悄悄地靠近到了日向子被綁著的樹幹的背麵。他的手裏握著日向子那把剛才應該被奧弗裏斯扔出去了的短劍。

10

“……首先,切斷這些藤蔓。然後再把劍還給我”

拓也跪在地上,開始把繞道樹幹背後的藤蔓一條條切落。那些藤蔓摸上去真的像是真正的植物般,完全想象不到那是從肉體裏生出來的東西。

“我說了讓你逃跑的吧?”

日向子就這樣麵朝前方,用壓低了的聲音說道。

“如果我跑了的話,那個家夥就會殺掉那個孩子和日向子的吧”

拓也把日向子剛才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日向子沉默下來了。

在日向子說逃跑的時候,拓也已經匍匐在地上搜索著被奧弗裏斯扔出的短劍了。雖然他確實是感到恐懼,但是他卻沒有想過要逃。

“我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你是認真的嗎?”

日向子問道。

“認真的哦”

拓也邊如此回答著,邊揮舞著短劍。

“我可以相信你嗎?”

拓也無言地點了點頭——他確實是認真的。但是,他並沒有深入地思考這句話的意味。

“……啊”

在拓也剛切完一半左右的時候,日向子突然發出了聲音。拓也從樹木的背麵偷偷地看去。突然,耀眼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臉上。拓也眯著眼看向亮光的方向。

被奧弗裏斯操縱的少女剛從黑色的箱子中取出了一把收在劍鞘中的劍。瞬間,拓也的目光就被這把劍吸引住了。

不知道為何這把劍的劍柄和劍鞘都散發著光芒。

(……那是,什麼)

“快吧藤蔓切掉”

日向子那像是到了緊要關頭般的聲音讓拓也回過神來,他重新握好短劍。

“拿著這把劍……接著就把這把劍拔出來……”

拓也聽到了奧弗裏斯的聲音,感覺他很是陶醉。不用看也知道少女現在是怎樣的狀況。終於,拓也把最後一根藤蔓也切斷了。

“……謝謝”

日向子說道。但是,她的身體還沒有恢複自由。貌似穿透了她肩膀的戰斧還釘在樹幹上。她用左手握住刀刃的鋒,想要把戰斧拔出來——但戰斧卻是紋絲不動。

“幫忙”

日向子說道。

瞬間,拓也視線看向了光芒的方向。少女的手中的大劍已經可以看到一半左右的劍身了。日向子別過臉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好像劍的本身就是恐怖的對象般。幸好,奧弗裏斯是完全背對著這邊的,看樣子他好像正沉迷於操縱少女的身體。

“知道了”

拓也從樹木的背麵走了出來,握住戰斧的柄。

纖細的新月形刀刃深深地刺進了樹幹之中。即使這樣,拓也拚命地用力拔,戰斧還是微微地動了動。從日向子那失去了血色嘴唇中發出了無聲的悲鳴。

“沒事吧?”

“我沒事……快點”

拓也抓住戰斧的柄,回頭看向奧弗裏斯的方向。

奧弗裏斯的背部的衣服因日向子剛才的攻擊而破了開來,可以看到綠色的皮膚。傷口似乎是在那時候造成的,現在還有血從淺淺的傷口中流出來。沿著奧弗裏斯的脊骨線,明顯地有著一條像是深溝一樣的舊傷疤。

像是肉體從這裏被劈開成兩半般的可拍的傷口。

拓也把戰斧扛在肩上,把全身的力氣都注入到了握住戰斧柄的手中。插了進去的刀刃這次明顯地動了。但是,傷口被刀刃摩擦的日向子這次也清晰地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奧弗裏斯轉過頭來,看向拓也他們。

“誰。那邊的,你是誰?”

Terion盯著拓也。

“又有人來打擾了嗎,真是的”

奧弗裏斯的目光停留在了拓也的右手上。到了這時候,拓也才第一次注意到了自己還拿著日向子的短劍。

“……去撿起了我扔掉了的戰器嗎。哼”

拓也瞥了一眼日向子——戰斧到最後還是沒能拔出來,她仍舊被釘在樹幹上。

奧弗裏斯把卷著少女手腳的觸手迅速地鬆開了,縮了回去變回原來的雙手。少女就這樣握住露出了半截劍身的劍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上。

“你,隻是個人類嗎。為什麼會與這個阿卡米雷斯的少女認識……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Terion露出牙齒,臉上浮現出了淒厲的笑容。

“總之,先從你開始殺吧”

一聽到這句話,拓也的身體就開始顫抖起來了。

(……我會被殺掉)

瞬間,拓也逼真地想象著自己逃跑時的身姿。扔出這把百視劍之後,跑入樹叢中,然後在坡麵一路滾下去。這樣也許會受傷,但應該不會死的吧。現在是晚上,在樹林裏,也許可以從這個Terion手裏逃脫——。

“……拓也”

日向子的聲音像敲擊般,讓他的後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隻要能逃,就逃”

拓也環視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蹲坐著的少女,受傷的日向子都,已經會無法再靠自己的力量維持生命了。

(……我必須保護她們)

突然,拓也明顯地聽到了自己身體的聲音。

八年前的冬夜,在這裏動不了的禮菜的身影在拓也的腦海中浮現。現在的兩個少女的身影和那時候的禮菜的身影重疊了。

他肩負著別人的性命。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想的——自己是守護者,

“……不能逃”

拓也平靜地搖了搖頭。身體不可思議地停止了顫抖。

“沒有逃跑的打算的話”

日向子用低低的聲音說道。

“試著詠唱我剛才說過的話”

現在的拓也沒有餘暇去思考日向子的話中更深層的意味。他像日向子之前所做的那樣,右手握好戰器,把左手放到戰器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就如剛才聽到的那樣,在口中小聲地說道。

“反轉”

這個詞語在空蕩蕩的空中回響著。奧弗裏斯呆呆地盯著拓也。

拓也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沒有任何的變化——在他這樣想的瞬間。

“嗯?”

拓也的右手從手心開始嘎嘎作響,被像是扭轉般的違和感束縛著。在緊緊地握住戰器的手指甲上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了像是紅色血痕般的斑點。

“咦?”

拓也在這斑點的附近感覺到了像被針刺般的刺痛感。這疼痛就像信號一樣,無數的斑點隨之一下子冒了出來。像是被千針所刺般的劇痛在拓也的身上遊走。斑點一個個地成長,融合,變成紅色的表皮包裹住了拓也的右手。

這個就是外殼。同時,整個右手的外殼化為了更加灼熱的塊狀。

“什麼!”

奧弗裏斯喊道。

紅色的裝甲覆蓋著拓也的手腕,然後更加是一下子把他的整個右手都覆蓋住了。

但是,到了肩膀處時,變化卻突然完全停了下來。雖然痛感變得更厲害了,但與此同時,拓也右手的力量也暴漲到了凶暴的程度。

“拓也!”

在拓也痛得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他聽到了日向子的叫聲,

“把這把戰斧拔出來!”

拓也轉身向著日向子的方向,右手緊緊地握住戰斧。剛才無論怎樣用力都拔不動的刀刃,現在像是開玩笑般一下子就拔出來了。

“把戰斧扔出去!”

拓也向前跨了一大步,揮動著握住戰斧柄的手臂,他感覺像是帶子般的東西從背後纏住了他的脖子和手臂——奧弗裏斯的觸手飛了過來了。但是,戰斧已經從拓也的手中扔了出去了。

黑色的戰器呈一條直線地向著樹叢的上方飛了出去,從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可惡!”

奧弗裏斯第一次發出了像是後悔般的叫聲。突然,卷著拓也的脖子的觸手消失了。

日向子像是失去了支撐般,蹲坐在了樹根上。拓也跑了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因為拔出來了刃很寬的刀刃,日向子一下子流了很多血。

雖然日向子的眼睛仍舊睜開著,但是她好像已經快要陷入半昏迷狀態了。

“……真是的”

聽到奧弗裏斯的聲音,拓也保持這個姿勢回過頭來。

“要讓戰器遠離對手……麼。這麼老實地就照我說過的話去做啊”

穿著破損的衣服,長相溫和的中年男人臉上浮現出了苦笑。隻看他的相貌的話,大概是三十多歲的工薪族——要注意到這個人就是奧弗裏斯還得花上一點時間。現在他那綠色的皮膚和觸手都沒了,與人沒有任何區別。

“第一次看到沒有拿著戰器的Terion嗎?”

拓也沉默了。在此之前他完全未曾有看到過Terion的記憶。男人光滑地摸著自己的臉。

“這可不是擬態成其他人類的哦,這是我的‘素顏’。離開戰器太遠的話,我就變回這個形態了”

奧弗裏斯這樣說道,拓也瞥了一眼戰斧扔出去的方向。

“這麼一來,我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啊……隻能等待著被你打倒了”

“打倒……那家夥……”

靠在拓也手臂上的日向子低聲說道。拓也低頭看著手中的短劍——用這個就可以打倒那個Terion了吧。

突然,從戰器那裏襲來了一陣超乎想象的劇痛。拓也一邊按著右臂一邊發出痛苦的哼聲。至今為止未曾經曆過的劇痛讓拓也發出了呻吟聲。鮮血從關節處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

“……發生拒絕反應了啊”

Terion用很高興的聲音說道。

“這樣,放著不管的話,會死掉的哦”

“再吟唱一次同樣的咒語!”

日向子那焦急的聲音讓拓也僵硬住了的舌頭拚命地動了動。然後,他對著反而因劇痛而右手握得更緊的戰器喊道。

“……反轉……”

拓也一喊出這個詞,他的全身就像影像倒帶一般回複到原來的樣子。但是,痛苦卻沒能完全消除,他的身體的內部一跳一跳地像是脈動般疼痛著。

“什麼啊,阿卡米雷斯是廢物嗎……你,難道是從黑色的發源地那裏逃出來的小鬼中的一個?”

奧弗裏斯說道。拓也就這樣坐在地麵上,他的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黑色的,搖籃……?”

這是剛才日向子說到過的詞。

“怎麼了,不知道嗎?嘛,看你的樣子,好像還相信著自己是個人類啊。你去問一下那個女孩吧。看起來你們是同樣的出身,讓她告訴你吧”

拓也睜大了眼睛——自己不是人類,與日向子是同樣的出身。

“但是,你沒有才能,所以放心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剛才就被你打倒了”

奧弗裏斯走近把劍抱在膝上坐著,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少女。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搞成這個狀態的,但我也不能就這樣不進行實驗就走人”

拓也沒有餘裕去思考奧弗裏斯話中的含義,隻是驚訝地看著奧弗裏斯。

突然,日向子抓住了拓也的手。

“快點阻止那家夥”

她一臉痛苦地低聲說道。

“……嗯?”

“那麼,能幫我拔出那把劍嗎”

奧弗裏斯向著少女說道。聽到那個聲音,拓也回過神來了——雖然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但他卻出奇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拓也慌慌忙忙地想要站起來。

“不要!”

“快拔出來!”

這兩聲怒喝聲讓少女的身體顫抖起來了。在拓也正要跑過去前,少女動了。

少女把劍和鞘拉開來了,嗆地拔出了大劍。

金色的劍身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然後,少女的身體發轉了。

就像擠壓葡萄般,花花綠綠的內髒接二連三地突破了皮膚和衣服,滑溜溜地流到了外麵。在身體內的東西都向外湧出——炸飛的體液淋了奧弗裏斯一身。

“哇啊啊啊啊啊!”

拓也發出了驚叫。

全部都結束之後,就隻剩一堆攪在一起的碎肉山微微地散發著水汽。

奧弗裏斯邊微微地歪著嘴角,邊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副光景。混雜著紅色的體液從他那剪短了的頭發的發尖上啪嗒啪嗒地滴落。

“……嘛,今天是這樣的情況麼”

男人用爽朗的聲音奇妙地說道,然後嘩啦地搖了一下染著血的腦袋。他臉上的表情是很舒暢,沒有任何猶豫和苦惱。一股作嘔的感覺從拓也的胃部深處湧了上來。

“你……做了什麼啊”

拓也用顫抖著的聲音說道。他還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奧弗裏斯把劍鞘從屍體的旁邊撿起,他不去觸摸劍柄,慎重地把劍身收進劍鞘中。接著他把收進了劍鞘中的劍放回到黑色的箱子裏,再慎重地把鎖掛上,然後背起箱子。

“這樣的事,對你來說無論怎樣都無所謂的吧……像你這樣的廢物阿卡米雷斯”

奧弗裏斯丟下了這麼一句話,那聲音中所包含著的深深的厭惡感讓拓也的身體顫抖起來了。

奧弗裏斯正要向樹叢深處走去,突然,回過頭來對拓也說道。

“我事先說好了,我是很討厭有漏網之魚的哦。下次見麵時會把你也殺掉……黑色的發源地的幸存者必須要殺掉”

然後,奧弗裏斯?佩恩基拉朝著他來的方向——四宮市消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