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從何處來(3 / 3)

宋愛兒又說:“我的無底洞,我自己來背。”

“宋愛兒,那種壞脾氣的闊少爺,你喜歡他什麼?”兩人對坐良久,杜可終於轉開話題。

對方看起來並不知道王邈的實情。

宋愛兒想了想:“是個狗脾氣。”

杜可聽得哈哈大笑:“那可真夠你受的了。”

“打工還得忍三分氣。我靠他活,哪能不受氣。”宋愛兒笑了笑。

“喜歡他嗎?”

仿佛被這個問題問住似的,宋愛兒看了一眼窗外,北京的冬天很少有這樣燦爛的陽光,金色的光影照在她的眉毛上和眼睛上,她在玻璃裏看到了一個完滿的鍍了金似的微笑。接著,毫無意外地,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沒有的事。”

“這才對。”對方滿意地笑笑。

宋愛兒心裏一動,問她:“杜可姐,你認識做酒代的嗎?”

杜可自己愛藏酒,又嗜酒如命,幾乎沒有一天不和酒打交道,聽了這話,嗤了一聲:“你把算盤打到我頭上來了?”

宋愛兒略去了糾纏王邈的過程,隻和她說自己有門路在一家新開的會所裏做事,想要專門負責酒水這塊,拿大頭的提成。

杜可說:“這還不簡單,那些人我都認識。”

她聽得眼睛一亮,握住對方的手,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一句話說出,害得杜可一口咖啡,噗一聲全噴在了過道上。

宋愛兒說:“杜可姐,你可真是我姐。”

很快地杜可就給她安排見麵了幾位酒代。見麵是不動聲色的見,對方事先並不知情,隻知道杜可找他們搓麻將,搓麻將的地方有點遠,從北京驅車兩小時到達的一棟別墅。杜可的新酒窖也在那剛落成,正是道賀的時候。

這天宋愛兒沒怎麼打扮,看著十分無害。

杜可端著酒向她走來,向眾人介紹:“這是我妹妹宋愛兒。”

宋愛兒笑眯眯地和這幾位一一問好,清一色的男人,其中隻夾雜了一個二十七八的美女,齊耳短發,穿小西裝和長褲,氣質幹練精致。她一伸手:“宋小姐,你好。”

宋愛兒打量著她,她也打量宋愛兒,兩人俱是笑意盈盈。杜可站在兩人中間,頗為豪爽地伸出雙臂,一手攬住一個女孩:“愛兒,這是我的酒窖設計師Emily,香港人,常年往上海和北京跑。”

美女抿嘴一笑,神色恬淡地伸出一隻手:“我有中文名,姓許,許蔚。”兩人一路說著客套話下了酒窖。杜可的私人酒窖設計得有些出人意料,遠遠一看像一個華麗的東北窯洞,溫控係統和燈光都設置得十分穩定,酒架格子上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名酒。杜可隨手抽出一瓶,遞給一旁的宋愛兒:“待會兒上樓開了它。”

許蔚也喊杜可姐姐:“杜可姐,我從香港給你帶了禮物,看看你喜不喜歡?”

她帶的是瓶難得的名酒,杜可含笑收下了。宋愛兒卻察覺到,她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許蔚。

杜可轉頭問著她:“你看這個酒窖怎麼樣?”

宋愛兒不懂得酒窖的原理,隻好說:“瞧著挺大氣。”

沒想到杜可十分買她的麵子:“我們還是對姐倆。”頓了一頓,“你沒看過Emily給我設計的初稿呢,是旋梯下沉式的,做得也複雜。我當時一看就笑暈了,問她,你這是要我走迷宮呢?”

許蔚也在一旁賠笑,神色間卻大不以為意。

派對過後,一群人坐在湖邊釣魚,杜可忙著指揮人收拾殘局,宋愛兒留了個心眼,特地坐在那一群人中間,不動聲色地挨著許蔚。許蔚釣魚時很專心,一心隻凝視著湖麵,對其他事一概不聽不理。宋愛兒猜她是在杜可那裏受了挫,因為杜可的脾氣十分不好,又往往很有自己的主見,像許蔚這樣的設計師在她那是討不到半分成就感的。

她沉默著,不知如何搭訕,忽聽得許蔚“哎呀”了一聲,原來釣竿微晃,是有魚咬鉤了。一旁有人提醒她:“小蔚,快收杆。”

許蔚卻不收杆,隻是扭頭看了一眼宋愛兒,眼底微微含笑:“宋小姐,你的魚上鉤了。”

宋愛兒這才發現自己手裏的杆的確沉了沉。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收了杆。宋愛兒見她和那群酒代打交道十分熟悉,心底漸漸生出一個想法。那想法是模糊的,就像一團朦朧的霧氣,並不清晰卻在漸漸成形。晚餐結束後眾人紛紛開車走了,隻留下宋愛兒陪杜可一起料理新居的家務。

杜可忙了一天,到了這時才有空歇一歇。她給宋愛兒削了盤水果,開門見山:“你和許蔚處得很好。”

宋愛兒用簽子紮了一片切好的釋迦:“許小姐是個很聰明的人。”

杜可笑了一聲:“她心氣大著呢,花錢的是我,要弄酒窖的也是我。從頭到尾,我不知聽她說了多少個‘我覺得’。到最後我給她撂了句話,才叫她明白過來,學乖了。”

宋愛兒聽得津津有味:“什麼話?”

“我說,‘Emily,你覺得誰替你接下這個活比較合適呢?’”

這是典型的杜氏風格。宋愛兒有心替她說句好話:“她和那些酒代都認識。”下一句話,她沒有說出,那就是“我挺喜歡她”。

杜可不願多談這個女孩兒:“你願意和她多接觸,就多接觸接觸吧。她也就這兩年才往北邊跑。”

宋愛兒聽在耳裏,忽然想起一些更遠的事。杜可是一隻強勢的金絲雀,許蔚是一隻清高的山外鳥。杜可靠著男友蔣與榕的財富可以輕鬆地過著女王一般的生活,許蔚也有自己的一技之長。隻有自己,這偌大的世界,無可依傍。

她回公寓時,王邈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宋愛兒發現,這段時間以來,王邈居家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他見她一身疲憊,倒也沒怎麼責問:“回來了?”

宋愛兒攬住他的頭,俯身輕輕吻了一下,撒嬌一般:“回來了。”

這一吻把王邈的脾氣給吻沒了,他沒從她身上聞見酒氣:“上哪兒瘋去了?”

宋愛兒脫下大衣,換上一身輕便的居家服,粉色的長衫和運動褲讓她活像一隻小兔子:“陪人釣魚去了。”

王邈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你愛釣魚?”

宋愛兒搖搖頭,在他旁邊坐下,頭枕入他的臂彎。

她沒回答他的話,隻是低頭嗅了嗅他的衣襟,很幹淨的味道,沒有脂粉氣,襯衣的領角也沒有口紅印。她的心中忽然覺得一陣開心,那開心沒頭沒尾,毫無由來,像一陣風似的盈蕩入心間。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像是要脹開。

王邈的下巴抵住了她柔軟蓬鬆的長發,兩人靜靜地挨了片刻,忽然聽到“咕”的一聲響,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的。宋愛兒捧起他的臉頰:“真愁人,我才離開幾天你就餓得連飯也不會自己做了。”

王邈被將一軍,隻好擰了擰她的小肚子:“餓得肚子叫的人是誰?”

宋愛兒翻了個身,準備挺屍挨到晚飯的點。還有兩三小時,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王邈瞥她一眼:“你就準備這麼幹餓著?”

宋愛兒“嗯”了一聲:“餓過頭就不餓了。”

有那麼幾秒鍾,周圍失去了一切聲音,變得格外安靜。緊接著王邈站起身。她在迷迷糊糊中還不忘問他:“你去哪兒?”

他的回答幾乎帶著那麼一點想要掐死她的惡聲惡氣:“給你做飯去。”

宋愛兒一直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麵子,可以讓王邈這樣的主下廚房。其實他自己有時吃得就挺隨便的,沒什麼公子哥兒的習性,可是真計較起來,又十分身嬌肉貴。

他給她做了一碗八寶飯,因為食櫃裏就有她幾天前存下的材料。燜熱的飯軟軟糯糯的,入口香甜。她吃得忍不住眯起眼睛,王邈看在眼底,心情挺不錯。

她悶頭就吃,吃得喘不過氣。他在一旁靜靜地看了很久,最後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

宋愛兒接過喝了一口,哈出的熱氣在杯沿結成一圈細細的水珠,沾在了睫毛上。她幾乎是淚眼汪汪地感歎:“你可真好,王邈。”

王邈笑了笑:“你知道就好。”

宋愛兒又說:“沒人比你對我更好了。”是真的,他給她可以揮霍的黑卡,給她一副懶洋洋的臂彎,還在她餓極了的時候燜一碗八寶飯。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對她更好了。連她的親生父親都不曾給過這些。

王邈隻是當成諂媚一般地聽,並享受著:“所以你要好好的。宋愛兒,我要你一直陪著我,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