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上,燈火通明。整個落雁穀的人幾乎全都聚集到了此處,議論紛紛。慕含秋神情緊張,不住朝遠處的小樓張望。不多時,數名小童邊跑邊道:“來了來了,師傅過來了!”
慕含秋急切地迎上前:“秦兄!這便如何是好?!”
布衣男子秦一軒穿過人群,道:“銀鈴不是還很虛弱嗎?怎麼會跳到了水潭裏?”
慕含秋歎道:“是那天上人間的間邪進了穀中,我正在追尋,不料銀鈴卻又遇到了他。我看定是那間邪趁她身體虛弱便脅迫她帶路,最後兩人一起跳進了深潭。”
秦一軒還未說話,那老者卻皺眉道:“含秋,我怎沒看到銀鈴有絲毫反抗,倒像是她自己為他帶路一般。”
“師叔!”慕含秋作色道,“你難道說銀鈴有意幫著間邪嗎?她極其痛恨間邪,怎麼會這樣做?”
秦一軒忙擺手道:“我們且不說這個,他們現在進了深潭還未出來,恐怕已經到了墓中吧?”
慕含秋低頭道:“正是……所以我才急忙叫人找你。當年我們對少欽許下諾言,永遠不會讓別人再去打攪他,現在銀鈴與間邪卻誤闖進墳墓,我們該怎麼辦?”
秦一軒凝視幽深潭水,低落道:“還能如何?我看他們在裏麵呆不了多久就會出來的。總不至於一輩子藏在墓中。”
老者卻悲聲道:“少欽已經平靜了那麼多年,現在卻又被人攪擾。那間邪隻要出來,我定不會饒了他!”
“那銀鈴呢?”慕含秋急道,“我怕間邪對她下毒手!”
老者看了看她:“若是間邪抓她要挾我們,便不會傷害她。若是她自願跟他而去,更不會有事。”
慕含秋一時氣結,卻又不能反駁,隻緊緊盯著那水麵。
秦一軒忽然歎息道:“算來少欽離世已經十二年了。”
慕含秋呼吸一頓,眼神黯淡,望著水麵倒映出的點點燈火,澀聲道:“你還記得他臨終前念著的話嗎?”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秦一軒喃喃道,“隻不知,他那一片傷心,究竟是否值得。”
老者重重歎息,啞聲道:“我們誰也不曾想到會是那樣的結局。少欽,少欽,那個婦人本是個水性楊花之人,你又何必為她而死?!”
慕含秋眼中淚光閃動,哽咽道:“師叔,我想去水下,看他一看。”
老者一凜:“當年你自己跪於他身前,歃血而誓,現在難道忘記了嗎?“
慕含秋顫聲道:“可是這十二年來,他獨自在這安息。生前曾經鮮衣怒馬,縱橫江湖,死後卻冷清寂寞,甚至連一塊墓碑也沒有……他所在意的人,對他毫無舊情,來此世上匆匆,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我覺得他很是孤單!”
老者神情沉痛,道:“你說的我何嚐不知?清風閣毀於一旦,我苟且偷生至今,為他守護這一方淨地,隻想他不再遭受痛苦。你若現在進去,說不定反會使間邪傷害銀鈴,倒不如等待他們出來,再行打算。”
含秋強忍淚水,轉過身子,忽然飛奔向叢林深處。秦一軒一怔,叫了聲“含秋”便緊追而去。
慕含秋穿越重重樹林,轉進山穀深處,此處幽泉淙淙,黃葉紛飛,在那古槐樹下,赫然建著一座白玉石墓,隻是那墳墓四周果然空空蕩蕩,連一塊墓碑也沒有。
她怔怔走到墓前,輕撫墳墓,道:“少欽,十二年來,第一次有人接近於你。那個少女就是當年含均和小夢的女兒,你千萬要保佑她的平安。”
秦一軒來到她身後,倏然揮袖,以右掌緊按墓室,凝神低喝道:“間邪,那墓室別無出路,你呆在裏麵也不是長久之策,還是趕緊從原路返回,休要傷害了銀鈴!”
這聲音聽似輕微低沉,卻以內力傳送入隔著厚厚玉石的墓室,蕭然與銀鈴隻覺整個墓室中都回蕩著他的聲音,震得人頭暈目眩。
銀鈴不禁輕聲道:“那是秦穀主的聲音了!”
蕭然咬牙道:“你內傷初愈,又被潭水侵染寒氣,不該長留在此。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