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茉已經遠去了,可是她那一串錚錚有聲的質問還盤旋在銀鈴耳邊,紮得她心頭發顫。
她牽過蕭茉留下的馬,低著頭默默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江水繞著岸邊起起落落,那艘渡船也已不見。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過來找她。
天上浮雲漸漸厚重,原先淡薄的陽光全都隱去。一陣風過,細密的雨絲便洋洋灑灑飄落了下來。
她望著四周荒山,一時間竟不知要去向何方。稍一遲疑間,那雨絲便化為雨點,齊齊向她砸來。她翻身上馬,一抽馬鞭,由著駿馬疾奔。
那馬兒冒雨狂奔,沿著小徑一路上山。銀鈴的視線為雨點模糊,卻在轉彎的一瞬間,似是看到了崖邊那一角黑色的衣衫。
她的呼吸為之一頓,急忙勒住韁繩,但那小徑濕滑,馬一時收蹄不住,不禁又衝了幾步,直到崖邊才奮力揚起前蹄,發出一聲急促的嘶叫,堪堪停下。銀鈴不曾防備,竟一下被甩下馬背,重重摔倒在泥地裏。
她的臉頰正撞在地麵,一時間隻覺疼痛難忍,卻來不及顧及,掙紮著爬起。
視線所及,那陡峭的山崖邊,一襲黑衣的蕭然,也已看到了她。他的眼裏充滿了驚喜與痛楚,正以雙手撐起身子,竭力往此處攀爬。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對他完全死心,甚至想要殺他來了結這段讓她痛苦萬分的情感,可是當她此時此刻,在冰涼雨中,再一次看到他,看到他蒼白的臉,無力的手,她竟克製不住情緒,一下子淚水滿溢。
蕭然咬牙攀上山崖,跌跌撞撞走至她麵前,跪坐於泥濘中,扶著她的肩,卻隻是發顫,說不出話。
自從那夜,他眼睜睜看著她撕心裂肺地哭訴著,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又被蕭克天打散內力,連聲音都發不出,囚禁於陰暗水牢的日子裏,他以為這一生,都無法見到她。
可現在,她就在眼前,他卻什麼都說不出。
“怎麼會……?”銀鈴強忍著眼淚,看著他道。
他看著臉上還流著血的銀鈴,啞著聲吃力道:“我沒事。”
銀鈴聽他聲音嘶啞不清,卻還不肯承認,眼裏含著的淚水便不住的滾落下來。
馬兒忽然嘶鳴一聲,不安地刨著地麵。
蕭然眼裏顯出驚愕之色,用力扶起銀鈴,她還未及開口,忽覺四周雨點傾斜紛亂,挾著一股如海浪般洶湧的真氣直擊後背。
蕭然猛地一掌將銀鈴推至自己身後,單膝跪地間,魄雪出鞘,一道白光顫出數點寒星,直斬向來者。那人寬袖一震,右掌竟不避刀鋒,指彈生風,直取蕭然虎口。
銀鈴此時才看清來者眉目凜然,正是蕭克天。她翻身躍起,滄隕劍光一閃,便向他掌心刺去。蕭克天身形微移,右手五指扣向蕭然咽喉,左掌一翻,橫推出一股陰寒之力,竟將銀鈴的劍勢生生阻住。
蕭然仰身避開指風,見銀鈴怒喊一聲,不顧一切仗劍直衝向蕭克天,不禁大驚,飛身撲去,一把扣住銀鈴左肩。恰在此時,蕭克天右掌忽如靈蛇般粘著銀鈴劍身而上,倏忽一展間,直落銀鈴鎖骨。
銀鈴眼見他掌心隱隱帶著紫黑之色,急欲後退,卻被那股陰寒之力牢牢吸住,隻覺肩頭一陣劇痛,身子已被擊飛。
此時蕭然正托著她肩後,那一陣內力穿透銀鈴肩頭,將蕭然也震得雙臂發麻,饒是如此,他還是拚盡全力將她緊緊護住,一起摔落在地。
蕭克天冷哼一聲,袍袖微拂,上前一步,注視著二人,道:“蕭然,你果真是個無能的廢物,還要靠一個女子來保護!”
蕭然以刀拄地,抬起頭道:“你我之間的事情,不要將銀鈴扯進來!”
蕭克天仰天大笑:“事到如今還要充什麼英雄氣概?我早就說過,我不怕你向我出手,隻看你有無本事擊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