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雪落茫茫【最終結局】(3 / 3)

“三弟,還跟她廢什麼話,這種女人不知跟多少人鬼混,隻怕她自己都不記得老四了!”黑臉人冷冷道。

那老四蹲下身子,用手中鋼針撩起君灩飛散發,嘖嘖道:“二哥,這妞兒的姿色真是不錯。我當日被她勾得興起,你現在可見識到她的樣子了。”

“光這樣看看能見識多少?”粗壯漢子忽一把摟住君灩飛的腰,將她拉至麵前,湊上去道,“殺她之前,我和二哥也先受用一下這女人的滋味!”

說著,用力一扯君灩飛衣領,便將她衣衫撕破,探手伸了進去。君灩飛尖叫一聲,右掌抬起便要劈向壯漢後頸,卻被那老四一把抓住,狠狠按住。她奮力掙紮,冷汗直流,可那壯漢身軀龐大,就像磐石一般將她死死壓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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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點點飄落於湖麵,轉眼便消失不見。

蕭葦倚在水榭殘存的一角,手裏還握著冰冷的鐲子。他知道君灩飛已經走了,或許這次終於是走得死心,走得徹底。

一種比斬斷雙腿還痛的感覺自心底蔓延至全身,如毒刺一般,深深紮進骨髓。

淒厲的風自窗欞撲進,帶著紛亂的雪花。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就是這樣無聲無息地守在這片死寂之地。即便是隔時前來探望的昊龍,他也很少願意正麵相對。

昔日策馬縱橫、睥睨眾生,翻手為雲覆手雨,而今卻注定隻能拖著殘缺不全的身子,一輩子爬行。

雜草肆意地生長,掩埋了許多往事。

他日複一日固執到近乎病態地在廢墟中清理,荒草拔了又長,磚瓦壘了又倒。他會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湖邊,恍惚間還可以看見昔日自己在水上斜掠練劍的身影,聽見小茉和灩飛清脆悅耳的輕言笑語。

然而現實隻有無盡的黑暗。空虛到抓不住任何依托。不敢正視自己醜陋笨拙的樣子,不敢在夢醒的時候告訴自己還是又回到了殘缺的身軀裏,不敢相信以前為了練好天滅指法而保護備至的雙手,現在最大的作用就是每天撐著地麵來吃力地移動,以致傷痕累累。

……

風雪愈加大了,隱隱約約間,他聽見山道那邊傳來了一聲號角。

他的心不知為何忽然一緊,緩緩抬目望向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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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雪花亂舞,蕭葦費力地將身子挪到石階上,用雙臂支起上半身,咬著牙向下爬去。

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忽然夾雜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手一抖,整個人幾乎要從石階上摔下。

——那是君灩飛的聲音。

蕭葦拚命地爬著,顧不得掌心的疼痛,終於在臨近轉彎的地方,看見了君灩飛。

亂雪紛紛中,她的衣裙已被撕爛,扔在一邊,臉白得失去了血色,唇角流著血,仰天躺在雪地。一個男人正從她身上起來,另外兩個則一左一右壓住了她的雙臂。

他的心口好像被千斤巨石猛擊了一樣,完全被無助的絕望重重包圍,發瘋一樣向她爬去。

“灩飛!”他的手指和雙肘都被石礫磨破,在雪地上留下斑斑血痕。

君灩飛的雙目直直地望著陰暗的夜幕,沒有任何反應。那三人聞聲望來,壯漢粗眉一皺,一緊衣襟,啐道:“媽的,哪裏來的殘廢,打攪爺們的好興致!”

老四盯著蕭葦,忽道:“二哥,這小子莫不是蕭家的人?他怎麼會認識君灩飛?”

黑臉人雙眉一挑,見蕭葦已爬到跟前,上前抬起右腿攔在他麵前,道:“你是君灩飛什麼人?”

蕭葦撐起身子,一把抓住他衣擺,悲聲道:“把灩飛放了!”

“快說,你是不是天上人間的餘孽?!”壯漢飛起一腳,踢在蕭葦背上。

“把灩飛放了!”蕭葦忍著痛沒有反抗,隻是寒徹地盯著麵前的人。

黑臉人用力一蹬,將他踢開,右臂一揚,便將鐵索繞在他頸中,用力一勒,俯身道:“你一個斷腿的殘廢,有什麼資格命令我放她?”

蕭葦拉著鐵索,喘道:“她早就不是天上人間的屬下!你們不要再折磨她!”

“你是蕭葦?!”一直站在黑臉人身後的老四忽然喊道。

“什麼?!”壯漢大叫起來。

老四匆匆上前,仔細打量一番,向黑臉人道:“我聽說當年蕭葦獨闖無痕堡,最終未見屍首。這小白臉對君灩飛如此維護,隻怕就是天上人間的少主!”

“哈哈!”黑臉人一收鐵索,將蕭葦一下子拉到麵前,大笑不已,“沒想到,當年威風凜凜的蕭家少主,竟成了這幅模樣!”

“你這混帳東西,以前你仗勢欺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今天?現在斷了雙腿,就是老天給你的最大報應!”壯漢抬腳猛踢蕭葦肋下,大聲罵道。

說著,他一把揪住蕭葦衣領,硬將他上半身拉起,往自己雙腿之下按著,口中還大笑道:“蕭公子,今天你來嚐嚐做狗的滋味!”

蕭葦緊咬著牙,全身因劇痛和屈辱而打著顫,雙手死死地摳在雪地中,卻不願發出一點聲音。

正在此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清嘯,那清音刺破蒼穹,聲似裂帛。壯漢急忙伸手捂住雙耳,卻覺咽處一緊,便被一道長袖緊勒向後拖去。

剩下二人迅速轉身,但見君灩飛上身僅著一件大紅胸衣,雙臂上纏著已被撕爛的白衣,在漫天飛雪中,狀如鬼魅,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拖著壯漢向斷崖急退而去。

黑臉人斥罵一聲,飛身便要去追,卻覺臂間一沉,回頭一看,蕭葦以右臂緊扣鐵索,臉色煞白。

黑臉人用力一扯鐵索,蕭葦卻絲毫不放,黑臉人索性棄了鐵索,飛掠向君灩飛。此時老四也已追到崖邊,眼見君灩飛即將把壯漢拖下懸崖,他手中鋼針激射而出,猛地刺破白袖,正中君灩飛肩頭。

君灩飛尖嘯一聲,聲音淒厲斷腸,卻又有難以言說的繞梁之感。那壯漢就在這宛若鬼泣般的聲音中被甩出懸崖,直墜深淵。

“三哥!”老四狂吼一聲,飛身踢向君灩飛麵門。與此同時,那黑臉人已搶身上前,雙掌直落君灩飛胸前。

忽地一道鐵索自後呼嘯飛來,卷起滿地雪末,正中身在半空的老四後背,他隻覺背脊劈啪作響,頓時失去力氣,便被這激蕩之力擊落懸崖。

而君灩飛此時亦拚著硬挨了黑臉人一掌,趁勢一扣他脈門,左手用力拔出肩頭鋼針,一下子紮進他後頸。黑臉人慘叫一聲,臨死將君灩飛一把推向懸崖。君灩飛身形才一搖墜,那鐵索便緊緊纏上她腰間,倏然將她拉上山崖,落在積雪之中。

她的身子此時已經完全癱軟,肩頭的鮮血染紅了一方白雪。

雪勢越來越大,先前的雪花已經完全彙聚成團,如白絮如沉綿,轉眼便將她□□在外的後背覆了一層素潔。

忽然感到有人拂去了她背上的雪,然後,將她綿軟無力的身子用力抱了起來。她已耗盡了所有體力,朦朧間微微睜開雙眼,見自己正躺在蕭葦懷裏,他坐在厚厚的積雪中,脫下自己的外衣,將她的上身緊緊裹住。

“少主……”她意識模糊,喃喃道,“他們傷到你沒有……”

“我沒事。”蕭葦貼近她冰涼的臉頰,哽咽道,“我真的沒事,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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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之後的一天清晨,天未放晴,雲層仍是陰鬱綿重。天籟山的崎嶇山道上,一名紫衣黛裙的女子背著一個布衣青年慢慢向山下行去。

那青年雙腿盡斷,隻能依靠雙臂的力量抱住女子。山道上雪水泥濘不堪,紫衣女子背著他難以平衡,他便伸出一隻手來幫她扶著石壁。

“灩飛,若是累了,就把我放下休息一會。”青年見她走得困難,不禁輕聲道。

灩飛淡淡道:“少主,我這才剛剛啟程,怎麼會累了?”

蕭葦黯然地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頰:“這山路著實難走,我怕你傷勢未好……”

“今後的路還長著,若是一走就停,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安身的地方呢?”君灩飛略側過臉,看著蕭葦,勉強笑了笑。

蕭葦低聲道:“灩飛,我們能找到安身之處嗎?”

君灩飛因吃力而眉頭微蹙,聲音卻還是溫柔:“能的。少主,我會帶著你一直找,直到找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過不多時,天色漸漸陰沉,凜冽的寒風從山穀深處呼嘯而來,片刻之後,一朵一朵的雪花便從天而降,零零落落,飄散不已。

君灩飛抬起頭看著雪花,憂悒道:“少主,又下雪了。”

蕭葦感覺到她單薄衣衫下的身子微微發抖,於是他用雙臂緊緊抱著她的肩,忍著寒冷道:“灩飛,我幫你擋著雪。”

君灩飛低眉,“嗯”了一聲,朝著那綿延盤旋的石階走了下去。

雪花已經漸密,亂紛紛漫天飛舞,天籟山這片原先蒼翠幽遠的土地,轉眼間便成為了白茫茫一片的琉璃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