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莫笑」
星期日為甭瞧做了一點好事,星期三莫笑莫笑登門致謝。“我說先生,日前您可幫了甭瞧甭瞧的大忙……”莫笑莫笑說。
“那點兒事不值一提。作為日本人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我表現得較為謙虛。
“哎呀哎呀,瞧您說得也太見外了。別人倒也罷了,對甭瞧甭瞧用不著那麼謙虛嘛。”說著,莫笑莫笑在我眼前搖團扇似的揮了揮手。“所以——也許您不喜歡這樣——想送點禮物略表心意,懇請您愉快地收下才好。”
說罷,莫笑莫笑遞給我一個紙袋。一看,裏邊裝著雪茄雪茄。
“喂喂,我說你,這玩意兒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收下。這不是雪茄雪茄嗎?”
“怎麼,討厭雪茄雪茄?”莫笑莫笑問。
“不,當然不是說討厭……”
“那不就可以了?先生。如果對收下有抵觸情緒,那麼暫且放在這裏就是,等你喜歡上了再受用不遲。”
我是很有抵觸情緒,但莫笑莫笑終歸還是把裝有雪茄雪茄的紙袋放在門口回去了。沒合適地方放,隻好把紙袋藏進壁櫥深處。不管怎麼說,這東西不宜放在門口。給老婆看見難免招致誤解。就算說是莫笑莫笑送的禮,又有誰肯信呢?說起來,一開始裝作不認識什麼甭瞧甭瞧不理睬他就好了!正因為不自量力地大發慈悲,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狽。
我實在別無量策,遂給甭瞧甭瞧打電話:“喂喂,剛才莫笑莫下到家裏來了,放下一袋雪茄雪茄,說罷表表心意。傷腦筋啊!”
“那有什麼,先生,不必介意。”甭瞧甭瞧說,“那是莫笑莫笑對付稅務署的一個辦法,反正總是送給一個人的,你就收下好了,隻管收下。東西的確不錯的喲!太太那邊由我好好解釋解釋。不怕,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嘛。”
這麼著,我現在每天都受用雪茄雪茄。實際用起來,果真出乎意料地好,看來還很難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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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將至」
還不是小說,實有其事。
近來我住在國分寺,一天乘電氣列車去武藏小金井站前的“聖日耳曼昂萊”買麵包。至於何以往在什麼國分寺,又何以特意乘電氣列車趕去武藏小金井買什麼麵包(其實僅僅一站),由於說起來話長,就免了。比如我現在正在波士頓自己家裏身穿“BANANAREPUB-LIC”T恤,用大號杯喝著咖啡,一邊聽最近在TOWAR唱片店買的《鮑勃·迪倫精選集VOL.2》一邊寫這稿子。而若要從頭解釋我何以像一陣風吹來的樹葉一樣來到如此場所置身如此境況,很可能寫出一本小說。不騙你,真能寫出。“BANANAREPUBLIC”T恤一章,鮑勃·迪倫又一章……如此寫將下去。至於這樣的書有誰來看,我則設想不來。
所以就不予解釋了,原本就是篇短稿。下麵,請您僅僅想象一下我從國分寺獨自乘電氣列車去小金井買麵包的形象。我還不到三十,頭發長些,身穿在澀穀一家名叫BACKDROP的店裏買的新潮STADIUMJAPAN(現在仍留著)。小說什麼的還沒有寫。已婚,養三隻貓。對議會製民主主義持懷疑態度,投票一次也沒參加。《伍德斯特克》看了三遍。中央線電車喂磚頭色(果真是?),季節為秋季。即使負債累累,即使巨人隊穩操勝券,秋天也還是美麗的。
不料,在武藏小金井站要出檢票口時,猛然發覺自己弄丟了車票。上上下下怎麼找也找不到,簡直就像飛去太空了。或許你大吃一驚——就坐一站怎麼弄丟了票呢?也可能你無動於衷(弄丟車票在我也是常事)。反正問題是武藏小金井站的站務員根本不肯相信我是從國分寺來的。“弄丟車票的人全都說隻坐了一站,傷透腦筋。”站務員活像麵對著盤子裏裝滿報紙屑的晚飯,以極其厭惡的臉色對我說道。可是我確確實實隻是從國分寺乘電氣列車來買麵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