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盼夏(1 / 1)

我的父親是鄭國的國君,名叫姬蘭,蘭草的蘭。

鄭國的宮廷裏流傳著這麼一個傳說。我的祖母是祖父的妾室,有一天她夢見上天的使者贈予她一枝蘭草,並對她說道:“蘭草有國香,就讓這枝蘭草作你的兒子吧。”夢醒後的某一天,祖父賜給祖母一枝蘭草,召她侍寢。不久,祖母便生下了父親,取名為蘭。

我的母親也是父親的妾室,是父親眾多姬妾中的一個,沒有遭到冷落,但也並不受寵。她替貴為國君的父親產下一子二女,也算是鞏固了自己在宮廷中的地位。

母親喜歡蘭草,蘭草喜陰,在各式的蘭草中,母親卻唯獨喜歡不畏暑的夏蘭。初夏來臨,散發幽香的花朵開了滿室,父親會不時來到母親的住處與母親一同賞花。那時,母親的臉上總會流露出欣然的恬笑,仿佛她是這世間最受寵愛的女人。

於是,夏天便成為了母親一年中最期盼的季節。所以,當我降臨到人世的時候,母親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名字:盼夏。

盼夏,期盼夏天的到來,期盼在那個蘭草綻放的季節裏獨占丈夫的溫存。

姬盼夏,我的名字,蘊藏著一個女人卑微無奈的愛情,傾注了一個女人一生的希冀和期望。

據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宮廷的巫士曾經卜筮,預言我長大成人之後將是一個禍人國、滅人族的女子。

極凶的卦象,讓宮廷內頓時恐慌一片。

禍人國,滅人族……

我不過是個孱弱的女子,在這個男人主導的人世間,我怎可能會有如此翻雲覆雨的能耐?

然而,世事的琢磨不定總是在於它的峰回路轉。

就在我滿月的那天,那個卜卦的巫士因為與父親的妾妃私通被捉奸在床而被父親下令處以了極刑,並在城牆上曝屍三日。而他身前所有占卜的預言都被貶斥為妖言惑眾的鬼魅之辭,不予取信。

漸漸地,宮廷裏的人們淡忘了那個禍國滅族的預言。

我,平安地長至及笄之年。

我生長在一個封國林立、諸雄爭霸的年代裏。

在這個時代,王國分裂,洛邑的周王形如虛置,各封國間戰亂不斷,男人們為了在亂世中成就一方霸業而彼此搏命廝殺,沉浸在殺戮的樂趣中。

衰微的小國或被一口吞並,或夾在強盛的大國間左右討好,苟延殘喘,直至被蠶食殆盡。

即使是大國間,時而戰,時而和,沒有永遠的同盟,隻有永遠的利益。而短暫的利益結合,有什麼是比聯姻更能顯示誠意的呢?

三個月前,父親把十二姐遠嫁晉國。但是,這個向晉國示好的舉動卻立即招至了秦國的不滿,出兵襲鄭。

鄭國北有晉國伺機而動,南有楚國虎視眈眈,西有秦國大軍進犯。

秦軍來犯,舉國震動,公子蠻率領兩萬鄭軍向晉國求援,共抗秦軍。夾縫中求生存,這就是小國的宿命。

戰火燃起,孩童在嚎哭,婦人在啜泣,老人在歎息。

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染上血色,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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