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聽山那裏看到過兩次,第一次還撞了個滿懷。菜刀妹和索拉拉PK舞蹈時,在付市長房間門還看過一次。原來,這個豔婦就是米粒。難怪她每次看到我,眼神都很異樣,她認得我,她就是米粒。過去我一直驚歎一個小小的米粒怎會有這麼大反噬之力,現在好解釋了。她不是普通的一顆米粒,她認得我,也認得唐聽山,加之與付市長神秘的關係,難怪她輕易可知道油條房、畢然和我的關係,難怪她可以調動派出所,難怪她戴著罩不願讓唐聽山認出真麵目,難怪連與唐聽山電話談判都讓包一頭代接,也難怪她最後被各方追殺竟至扔到精神病院……想到這裏心中大動,我亟亟地理著思路:這樣不可收拾,這樣一個與官場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米粒,就證明它不單是一個女人的陰謀,而是官場陰謀。
我心中突然有種不祥之感,一時理不清,搬著磚往工地走。看她手被反剪,女醫生打了一針,門關了。
我已無能為力,這麼大一個局豈是油條房主能左右的!過了明天丁香街就要拆掉,我身在精神病院,證件也被那些保鏢搶走,明天太陽升起,太陽落下,關於房子的一場大夢就正式破滅。
我一身輕鬆,飛快地搬著磚,簡直一副愛院如家的樣子。女醫生誇我已從自發精神病上升到自覺的精神病,批準我隨時可以到柵欄那裏去……
我跑過去,對著柵欄大喊。聽到江水流動,看到星光點點,我喊得很累了,還看到有兩顆星星在移動,流星……我又大喊,我愛你,流星,我愛你,流星長得像眼睛。
我跑回工地,出於報複,又使勁咬了白大哥的耳朵。飛快跑開大幹起來,不僅搬磚,還和水泥,不僅和水泥,還挖糞池。我使勁挖,使勁挖,帶著畢然、肖咪咪挖。我專門對石八斤進行了教育,要精神病。
我是回過去房子睡的。睡了一小會兒,天就亮了。
第二天又開始幹活。幹得又快又好。雖然是修複式廁所,但更重要的是把過去一排的糞坑挖成兩排,再把排汙係統加長加寬。病人多了屎就多,國家到處在減排,隻有廁所要增排。
石八斤很快愛上挖糞坑這活兒了。他本是動物園飼養員,幫動物掃糞搬糞是他的專業。從早上幹到下午,就挖了好多好多糞。大家都為他鼓掌。沒想到白大哥就和石八斤打起來。他是嫉妒石八斤比他挖得多而快。過去,白大哥是精神病院最會挖糞的,自從石八斤來了,他不再是挖糞高手,他很不糞,就很不忿。兩個人抱作一團在地上打。之所以石八斤沒有立即打贏,是因為白大哥趁其不備,上來就咬住他耳朵。
我大怒,為什麼又咬耳朵?上去幫石八斤,畢然和肖咪咪也上去幫忙。那三個病友卻衝過來幫白大哥,四對四引發更多人莫名其妙打起來,工地上一片拳腳和磚頭……院長出動了所有的男護士,才把我們十幾個人按住。
我們被一頓暴打,男護士們覺得用木棍、電棍打不過來,直接就用磚頭亂砸,用和水泥的鏟子打,用水泥抹子紮……然後全部扔到改造房。
是的,改造房。我們這幫精神病終於達到目的。當我看到兩顆會移動的星星後,就特別想馬上進到改造房。因為那兩顆星星,其實是猴頭的眼睛。
猴頭並沒死,它隻是受了重傷,並沒有死。
它滴著血,一瘸一拐順著石八斤的味道追過來。精神病院圍牆上都有電網,它進不來。正好我在柵欄邊上一陣亂喊。它就狂奔過來,眼睛亮亮的,像兩顆移動的星星。我內心湧動,當時就想翻出去,因為我看到,它還忠誠地掛著那個包包。那個決定著丁香街命運的包包……
所以我飛快跑回工地,使勁咬白大哥耳朵。內心狂跳地告訴他,必須加快進度了,我必須在明天之內出去救丁香街,再晚,就來不及了。
白大哥其實並沒有瘋。我這次一進來,他就撲過來咬我,其實是為了告訴我,他已找到出去的辦法了。隻是還有最後一道難題。我們兩個經常咬來咬去,是要解決這個難題。
之前白大哥挖了9年的地道功虧一簣,挖過去後發現是下水道,下水道通著化糞池。不可能再出去。這次院長擴建廁所,由於白大哥工作努力,偶爾就讓他監工。那天病人挖糞時說有一砣很硬很大的屎,怎麼挖都挖不動。白大哥跳下去後才發現,這其實是從茅坑裏冒出來的一截牆頭。他本是大學教授,知道點幾何常識,當下一算覺得這牆頭似乎暗藏機遇。後來爭取到機會又去了趟改造房,並冒死鑽進地道,一看之下,內心狂喜奇跡降臨:下水道確實通向化糞池,但化糞池卻通排汙溝,排汙溝則通向江邊。隻是兩者之間有一道厚牆擋著,打穿這道牆,就可以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