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翁同書看來,這世上能人異士很多,不過能成就大事,不僅得有真本事,還得有大運道,做到張華軒這個位置,當然是不僅得能帶兵,也需通曉官場學問,運用純熟才能成功。而幾次與張華軒見麵,對方雖然是鹽商的身份,與人交接談吐對答說笑都是成熟老道,那種久居上位的氣質一看便知,而且說話之間用詞用句都很謹慎又不拘泥,隨和又不散漫,正是張華軒的這種氣度和手腕,才使翁同書格外讚賞,天知道他養成這種做派氣質,花費了多少時間與精力!
朱沅卻不如翁同書這麼通曉事理,他與張華軒算是共事更久,因為訓導的身份張華軒還頗為有意拉攏,想要重用於他,不過此人正是當時中國腐儒官員的代表人物,食古不化拘泥不變,任何一點細微的改變在他們看來都是大逆不道,張華軒在淮安的一言一行任何一點變革,都使得朱沅為代表的那一派官員深惡痛絕。
況且,前一陣子朝廷處分下來,他以下官彈劾上司屬於違製,已經被免官罷職,現在正收拾包裹準備返鄉,朱沅當然不知道這是京師那些齷齪官兒自己拿的主意討好張華軒這個紅觀察,而是以為張華軒做的手腳,心中滿是怨毒,哪裏能把翁同書的話聽到心裏?
當下又往著張華軒的去向狠狠看了幾眼,回頭卻是並不敢如此得罪翁同書,他大罵張華軒還能博得一個清名,如果和翁家這樣的讀書人大世家鬧了生份,天下雖大,卻是再無容身之處。當下隻得向著翁同書勉強一笑,道:“祖庚還要與此人共事,自然也隻得敷衍一下。”
翁同書眉頭一皺,原本還要再說,話到嘴邊,卻隻得向著朱沅一拱手,笑道:“我隨沈振嶽一起前來淮安府,是為了這裏的學堂一事,振嶽在江南還給家父去了信,家父命人快馬回信,對張大人所辦的求是大學堂極有興趣,對正在翻譯的泰西書籍也有興趣,著我抄錄一份送到京師給他老人家,家父嚴命,所以不敢怠慢耳。”
翁同書話語中的意思朱沅如何不明白,當下也是笑道:“老中堂一生愛書成癖,道光年間以家資重金盡付人去買書,一時傳為美談,雖然泰西的那些東西荒誕不經,這洋鬼子除了奇技淫巧就沒有像樣的東西,不過老中堂既然有興趣看看,這也是美事一樁,將來必是士林美談。”
兩人一起嗬嗬一笑,彼此都再無話講,翁同書此來當然沒有這麼簡單,不過他此時頗為鄙視眼前這個食古不化的腐儒,隻覺得自己已經盡到了同年的情誼,當下便與朱沅拱手道別,彼此別過。
他原本在三叉河讚畫軍務,這一次到淮安來也算半私半公就沒有住驛館,而是直接帶著幾個家人住進了沈葆楨的住處,拜會朱沅吃酒敘話後竟是無事可做,卻偏又看著張華軒進了沈宅,想到要去見現在聲威赫赫的張華軒,翁同書心中竟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自思一笑,翁府老爺子早就顯達,他在京師身為翁家長子見過的王公貴族少了?親王和他家老爺子也是拉手說話,見到他也是如見子侄般的客氣,張華軒再顯達,用的著這麼緊張?
翁同書搖頭微笑,就這麼踱步向著沈宅而去,到了宅院前門,早就有張華軒的戈什哈迎了上來,幾個護兵上下打量翁同書一眼,見這中年人雖然衣著平常,不過氣度也是不凡,當下便有人客客氣氣問道:“這位先生是什麼事,來找誰?”
翁同書微微一笑,向著對方答道:“就說讚畫江北大營軍務翁同書求見便是。”
“好,先生等著。”
看到對方果然是個官兒,幾個戈什哈立刻回奔進院回稟,好在這院子也並不很大,片刻之後幾人又飛奔而回,向著翁同書躬身一禮,賠笑道:“大人說立刻有請,翁大人請!”
翁同書滿意一笑,抬腳過了院門門坎便往裏走,還沒有走上幾步,遠遠兒就看到張華軒迎上前來,隔著老遠便聽到張華軒大笑道:“聽振嶽說祖庚也來了,有失遠迎,罪過罪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