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色輕友,重色輕友,重色輕友!她在心裏罵足三遍,臉上卻笑靨如花。臨了搭他的順風車回去,還虛情假意地將他女朋友誇了又誇,哄得他心花怒放。
到中午她也沒開手機,去食堂吃了飯上樓來,辦公室電話響得驚天動地,結果卻是他:“哲哲,你到底怎麼了?”
她頓時擲地做金石聲:“你自己想。”
“你看看,你看看,你怎麼又這樣?”
“我忙,我掛了。”
他的肝火終於上來了:“孟哲哲,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別成天無理取鬧行不行?”
她尖著嗓門嚷回去:“我就是無理取鬧,於江浩,我告訴你,你一天不和我離婚,我就一天到晚鬧死你!”
啪地將電話摔上,坐下來直喘氣。
再好的交情果然也不能結婚,婚姻不僅是愛情的墳墓,也是友情的墳墓。決定結婚那會兒多理想啊,上床夫妻下床君子,還約法三章,結果實踐證明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上個星期問過一回:“為什麼向我求婚?”
他當時在做什麼?看新聞還是看球賽?睡衣是她買的,灰色底子棕色暗紋,吃睡長吃睡長,他現在圓滾滾像隻泰迪熊,哪有半分當年鷺鷥的影子。他舒服地躺沙發上伸長了腿,在家裏他總是懶散得出奇,不耐煩她擋住了電視,於是隨口敷衍:“你好養活唄。”
“於江浩!”
“嗯?”他像是回過點神來,“我愛你呀,我愛你愛到骨頭裏,沒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隻好把你娶回來了。”
說得這樣順溜,她牙齒根發酸,拿根牙簽剔一剔,隻怕牙都會一顆顆全掉下來。太可怕了,這男人。
求婚的時候他一條一條向她分析利害關係:“首先,你老大不小了。別瞪我啊,行,行,是我老大不小了。其次,我媽多喜歡你呀,不怕弄個不知根底的惡婆婆,處理不了婆媳關係,人家專家說婆媳關係比夫妻感情還得要更慎重處理呢。再次,咱們不在一個工作單位,產生不了審美疲勞。最後,你跟我都屬於沒力氣再折騰了,不如趁早整合,保存實力。”
最後一句打動了她,她確實沒力氣再折騰了,烈火烹油、鮮花似錦的轟轟烈烈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她再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去折騰了。她這輩子總得要結婚,不結的話會傷父母的心。
沒愛情算什麼,他們有長達二十年的友誼,隻怕比這世上大多數愛情都還要長久呢。師太說,我們與之相愛的是一些人,然後與之結婚的是另一些人。張愛玲說,這世上沒有一種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李碧華說,有的情如同指甲,剪了就剪了,無關痛癢,而且還會再長出來;而有的情如同牙齒,拔掉了也會留下隱痛的傷口,永生無法愈合。
她剛剛失掉一顆牙,空出終生無法愈合的傷口,那裏缺失的東西,永遠無法再彌補,一飲一食都會痛不欲生,所以幹脆置之度外,嚐試徹底去忘記那裏曾有過一顆牙齒。
計劃是相當的完善,連婚後每個雙休到底回誰家父母那裏吃飯,都事先排出了表格。不過有些事情也會出乎計劃之外。好比拿回結婚證的那天晚上,他終於名正言順賴在她房裏,磨磨蹭蹭不肯走。
“你把眼睛閉上。”
“為什麼要閉上?”
“你瞪著我我怎麼親你?”
“上次我瞪著你你就親我了。”
“上次我喝高了,你瞪著我,我以為你衝我暗送秋波呢,是男人都會親的啊。”
“你去死。”
“哎,哎,你怎麼踢人啊,剛拿證就謀害親夫?”
“啊!不行,疼!你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