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頭發太長了。”
“你別動啊,掛在你領扣上了。”
好不容易解下頭發,又解扣子。結果她緊張過度,他解她扣,他又解她又扣,到最後將他攪糊塗了,她扣他也不自覺幫著她扣。她幹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他本來也很緊張,看到她笑,一時也忍不住笑了,這下子一發不可收拾,兩個人越笑越厲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笑癱在床上。
還是有很像夫妻的時候,兩個人到班多士島度蜜月,風景實在太美,美得像天堂像夢境像電影布景像童話像虛構,就是不像真的,結果兩個人和和美美樂不思蜀。椰風樹影,水清沙幼,在這樣的地方,沒有愛情也很容易眼中隻有彼此。白色的沙灘上碧藍的海水刷地撲上來,又刷地退下去,他們被熱帶的太陽曬得發昏,甚至黃昏時分站在斜陽下深吻。
她悻悻地想,如果當初去的不是馬爾代夫而是海南島,沒準這婚早就離了。
“小孟,”主任突然踱進來,“這材料你送到市委宣傳部去。上次咱們報的材料不過關,你去聽聽他們的意見,看看到底是哪裏不過關,咱們再改進。”
還讓不讓人活了呀?!
冒著三十七度高溫還抱著大疊文書,一時又攔不到的士,烈日當頭,她站在街邊揮汗如雨,不禁悲從中來,恨不得放聲大哭。
她送去的同樣不過關,宣傳部的同誌估計是剛分配來的大學生,比她還年輕,卻對她諄諄教導:“人家單位都報了,就數你們最遲,最遲不算,還不合格。”
她唯唯。
“要國家一級刊物的作品才可以,你們報來的這幾篇都不行。”
她諾諾。
“工作要有責任心,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怎麼能搞好工作?”
她唯唯諾諾。
好不容易年輕的同誌訓話完畢,她出了辦公室,在樓梯口思想鬥爭了一分三十秒,終於還是上樓去。樓上一層辦公室都關著門,靜悄悄的。這辦公樓建於八十年代,雖然重新裝修過,但走廊又長又曲折,像迷宮一樣七彎八拐,大白天還開著燈。過道處掛著塊醒目的公告牌,按機關要求寫著各領導的去向,黑色貼膜顏體“於江浩”三個字後頭,藍色油筆一氣嗬成的草書:“下基層檢查。”
每次下鄉他回家都特別晚,她從來不等,今天橫了心,吃過晚飯就玩“吃水果”。蘋果、荔枝、香蕉、獼猴桃、菠蘿……她惡狠狠地點著鼠標。嚓!嚓!嚓!吃掉!吃掉!全吃掉!一直玩到夜深人靜,才聽到開門的聲音。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沒想到他會回來得這麼晚,從前她都睡著了不知道。她光著腳丫子跳下沙發,幾步跳到玄關處,他眯著眼睛直笑:“喲,這麼晚還等我回家?受寵若驚啊。明天我一定爬起來看,太陽打哪兒升起來的。”
她飛起一腳踹在他膝蓋上,他“哎”了一聲,連連躲閃:“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小人動手!”
大理石的地麵太涼,她赤足一隻腳踏在另一隻的腳背上。
“要不要我抱你?”大灰狼討好地湊上來,酒氣撲鼻。
“別碰我!”她斷喝一聲,“又喝成這樣回來,你存心不想和我好好說話。”
“哎,哲哲,你瑜伽沒白練啊,金雞獨立站得這麼穩。”大灰狼繞開一身凜然正氣的小紅帽,一路走一路說,“你又為了什麼?我警告你,這個月第三回了啊,你不可能一個月三次PMS吧?”
“什麼是PMS?別仗著自己是番文係畢業,就用鳥語罵人。”
“誰罵你了?誰罵你了?有的人吧,不愛學習,還特愛疑神疑鬼。”
“行,我愛學習,我學你講番文,離婚用番文怎麼說?”
“你怎麼又來了?我今天都快累死了,你要再沒完沒了,我可就真翻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