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個人。”他又說了一遍,“她是我的娘子。”
徐穆一步步地走近,每走一步,他衣衫上的泥土就灑落一點,在身後留下一道黑灰的痕跡。
走到馬旁時,那痕跡也斷了。
士兵望著男人,唉了一聲,把位置讓開,低聲道:“節哀。”
男人沒回話,他隻望著馬上的人,屍體是俯著的,他能看見的隻有綠色的衣衫,還有兩個小髻,用紅色的發帶挽起來。
但他望了對方那麼久,想了對方那麼多遍,莫說一個背影,就算隻有一片衣角也能認出來。
他輕輕將人從馬上抱下來,走到一片稍微幹燥些的地方,把人放下來。
女孩仰倒在草地上,頭歪在一邊,恰巧是太陽的方向,陽光將她染了血汙的臉照亮,是很安寧的神色。
他向女孩靠近了一點,沒想到身上的泥土落到了對方的臉上。
他連忙後退,在袖中翻找帕子,想幫對方擦幹凈,但找出來的也是一條沾了泥的帕子。
他隻好扔掉帕子,揪住還算幹凈的內襯,一點點將女孩臉上的泥土和血汙擦掉。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擦得無比幹凈,把女孩的一張臉擦得白凈。
他微微笑起來,隻是這回沒再靠近女孩。
“秀秀?”
他輕輕喚了聲,可女孩安靜地沒有回答。
“秀秀,徐秀秀,娘子,囡囡……”
他試了很多個稱呼,但麵容恬靜的女孩始終沒有回應。
他想到什麼,又揪住內襯把自己的兩隻手擦幹凈,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孩,輕輕捏住她的鼻子。
“秀秀,”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意,“你再不起來,我就不放手咯。”
男人信心滿滿地等著,這是女孩裝睡時他最常用的一招,對方總會乖乖向他求饒。
可這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孩卻始終安靜,沒像一往那樣跳起來抱住自己。
他慌亂地鬆開手,安撫著女孩的臉,“對不起、對不起秀秀,你生氣了對不對,我做錯了,對不起……”
他的話漸漸停住了,連動作也停住了。
杭絮慢慢走到他的背後,看見的是男人雕像一樣紋絲不動的身體,比他身前的徐秀秀還像一具屍體。
在無人應和的獨角戲之後,徐穆終於意識到徐秀秀並非沉睡也並非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死去了。
她的麵容恬靜,但衣衫是擦不幹凈的,上麵有泥、有血,有撕開的裂縫,有一道縫合不了的傷口,有原本存在但流幹凈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