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鸞微微蹙眉,愈發覺得眼前的文鶴有些奇怪。

文鶴不欲多做解釋,隻能假裝不在意。第一周目的世界裏,他從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對離鸞一見鍾情,又在往後漫長歲月的陪伴中,對她情根深種……可自離鸞死後,前塵往事被他盡數封塵於心中。今日還能有幸見到這麼鮮活的離鸞,他不敢多做奢求,更不敢將自己壓抑的洶湧情緒移情到現在的離鸞身上,因為那個真正和他度過漫長歲月的離鸞已經死了。

段延亭與燕熾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急著將留影石掐斷,而是給文鶴一個說話的機會。

文鶴見到他們兩人始終盯著他,隱約猜到他們的含義,最終在離鸞狐疑不解的目光下,文鶴眼睛中略顯溼潤,就像多年前他對那個已經死去的故人所說的話一樣:

“報完仇之後,也一定要好好活著。”

文鶴從未從已經死去的離鸞那裏得到過任何答複,因為當時離鸞隻是滿不在意地衝他擺了擺手,然而再也沒有回來過。

正當文鶴眼神略帶哀愁地看著離鸞時,他忍不住思索眼前的離鸞是否會像已經死去的那人一樣不給他任何答複,隻是沒想到離鸞居然真的認真回答了他:

“我會的,報完仇之後我會比任何時候活得都要好。”

聽見離鸞這話,文鶴頓時如同冰雪消融般欣然地笑了,像是得到了曾經某個人的回應一樣,他輕聲道:“謝謝你的承諾。”

這個世界的文鶴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此後,他與她的人生不複相見,亦不相幹。

…………

隨著留影石的主動熄滅,離鸞突然開口對段延亭二人道:“這個人不是我認識的文鶴吧?”

因為那眼神,分明是看這世上至親至愛之人的眼神。她清楚原本的文鶴雖然對她有些心思,但還不足以到摯愛的地步。

段延亭頷首,問:“你想知道關於他的事嗎?”

“我不想。”離鸞搖搖頭:“他所掛念的是這個世界的離鸞,而非現在的我。”

燕熾見離鸞心中有數,索性提議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文鶴提到的地方吧。”

“那地方你應該也認識。”燕熾將視線鎖定在了段延亭的身上,亦或者說是特意說給正在磐世鏡中的阿磐聽的:“那是阿磐曾經喪命的地方。”

…………

荒無人煙的山中,低矮的灌木叢被人觸碰後發出了“沙沙”的摩挲聲,緊跟著從中鑽出兩個衣衫襤褸,滿麵胡茬的男人。

其中一個人看著自己原本如白雪般剔透的長劍糟蹋地不成樣子,頗為心疼地說:“我當初哪怕迷失在秘境中,獨自一人與其中的凶獸相爭,也會用我的衣角時常擦拭,可如今卻……”

“我又何嚐不是。”另一個眉眼周正的人,有了這絡腮胡子的加持後,倒有了幾分粗野卻正直的大漢形象。他將劍作為拐杖,支撐著身體往上爬,待爬上一個緩坡後歇了口氣:“我從未被人追著喊打,這段時日算是將以前從未經曆過的事全部體驗一遍了。”

他們二人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殺,說他們是偽裝成自己模樣的魔族,無論他們怎麼解釋都不聽。

兩人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關於段延亭和燕熾的線索,結果在找人的半路上又遇到了那批對他們喊打喊殺的人。他們原以為是那群人不知從哪裏又得來的消息,沒想到居然和同樣狼狽的瞿家主遇上了。

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半路上遇到的那批人是追著瞿家主過來的。

瞿家主這些日子本就不堪其擾,嘴上都急出了泡,瞧見李仙客和文鶴二人時,感覺自己嘴巴這點地方都不夠長新的泡了。於是,李仙客和文鶴就加入了追逐瞿家主qingyin、並且躲避那群人追捕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