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熟悉的街道，在淡淡的暮靄裏茂密著的灌木，那所記憶裏一直未曾改變的房子。
門前的白色燈盞還靜靜地掛在那裏，就像從前一到晚上便會散發出溫暖光芒迎接她一樣，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過，又好像都變了。
安娜站在門前遲疑著，終於走了進去。
“安娜，你回來了！”剛剛打開門，姐姐麥爾便迎了過來。七年沒見，她還是從前的樣子。
“安娜回來了！”大哥約翰也迎了上來。
“安娜。”原來嬸嬸也來了，安娜微笑著點頭。
“快點兒過來。”艾利克斯拉著安娜走進屋子裏。
家人簇擁著安娜走進了客廳，“坐下說吧。”麥爾把安娜按坐在沙發上。
“我們早該來看你了。”舅舅和舅媽走過來，安娜正要起身，卻被舅舅按住了，“快坐下。”
舅舅和母親一起經營一家中國餐廳，在西雅圖小有名氣，生意倒是很好。安娜曾經在店裏幫忙，和很多客人都成了朋友。現在想想，竟然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大家都以為你回不來了呢。”麥爾永遠都是這樣，說起話來像是打機關槍，語速快得很。
“一路辛苦了。”看著這個家庭裏最小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大人，而且還受了這麼多的苦，舅舅不覺有些心酸。
“喝口茶吧，一定口渴了。”舅媽給安娜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麵前。
茶杯有熱氣嫋嫋地升起來，讓安娜感覺暖和了很多。看著這些熟悉的臉龐，久違的笑容出現在了安娜的臉上。原來一切其實都不曾變過嗎？
“她在裏麵表現好，大哥交了保證金就出來了。”艾利克斯的聲音讓安娜臉上的笑容突然間凝固在那裏，“這在殺人犯裏是第一次吧？”
“殺人犯”三個字眨眼之間便把安娜拉回了現實，她像是被迎頭潑上了一盆涼水，一直涼到了心裏。
“艾利克斯！”麥爾生氣地瞪他。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安娜看了眼大哥，道了一聲“謝謝”。
“謝什麼。”約翰說著，把水杯遞給安娜，“來，喝水。”
“就是就是，喝水喝水。”麥爾急忙打著圓場，可是明明是倒上了熱水的杯子，拿在手裏卻冰冷無比。就像安娜的心，恐怕再也不能融化了吧。
“好像比以前瘦了。”艾利克斯看著安娜，輕聲地歎息，麥爾卻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媽媽！”屋子裏傳來了小孩子的聲音。艾利克斯急忙轉移話題，指著孩子說：“小孩兒來了。”
“過來，跟姨媽打個招呼。”麥爾招呼著孩子。
“誰來了知道嗎？”舅舅拉過孩子，指著安娜問她。可是小女孩卻怯怯地看著安娜，沒有說話。
“跟姨媽打招呼呀，說‘你好’，‘你好’。”麥爾耐心地說道。
見孩子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艾利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安娜解釋道：“對不起，小孩兒不會講中文。”
這實在是一個很蹩腳的解釋，因為剛才麥爾說的根本就不是中文。麥爾生怕安娜覺得不舒服，急忙啟發道：“姨媽，不認識啦？”
可惜孩子遠不像大人那麼懂得給別人找台階下，她雖然看著安娜，眼神卻是那麼陌生，陌生得讓安娜覺得自己再也不是這個家庭的一員了。
七年的時間，其實早就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不是嗎？
“算了算了，去去去。”約翰失去了耐性，便把孩子趕走了。
“第一次見孩子吧？”舅舅溫和地問安娜。
安娜點了點頭，心裏卻很想告訴舅舅，其實不必給她找這樣的台階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會有怎樣的冷遇，更不想強顏歡笑地維持表麵的客套。對於一個殺人犯來說，這些又有什麼呢？
“坐會兒，我去看孩子。”嬸嬸親昵地拍了拍安娜的手，起身離開。
“我去接電話。”麥爾也急忙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