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1 / 1)

更漏每滴一聲,她的心就緊一分。

已經到了寅時,他依然沒有回來,垂靈再也按捺不住急迫的心情,將他留給她的匕首悄然握緊,跑了出去。

——不是側門的方向,而是,那個深院。

腳步匆匆,大紅的嫁衣在風裏飄搖,宛若一隻緋色的蝶。

絲竹聲透過黑暗傳來,一襲白衣的女子在月光下緩緩舞動著,每一個動作都如流雪回風一般輕靈。水袖舞過的地方,都留下一串繁星般璀璨的細碎光芒,然後緩緩消失不見。

她的舞姿是那樣美,美得使同樣身為女子的她都幾近窒息。

這……就是公子口中所說的衣寒?可是公子呢,他又在哪裏?她四下看著,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當目光再次落在那個蹁躚而舞的女子身上時,垂靈驟然驚呼!

在衣寒的麵容下,緩緩浮現出了另一張交疊著的容顏,時隱時現——竟然是公子的容顏!

一聲驚呼方喊出口,垂靈的嘴便被人捂上,回頭一看,卻是青弦。

然而,已經晚了。受到了那聲呼喊的驚擾,衣寒的身形逐漸模糊起來,宛如被洇開的水墨畫,星星點點幽綠的流光逸散而出,朝四麵八方散去。

青弦來不及與垂靈多做解釋,自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酒壇,口中喃喃念咒,其中的一些流光被收入了這酒壇中,未被收入的便消逝在了夜色裏。

垂靈緊緊握著她的手臂,顫抖著望向她手中的酒壇。青弦搖搖頭,目光投向被陰影籠罩著的角落。那裏,躺著一個人。

“啊!”認出來了是他,垂靈奔過去,喜極而泣。他雙目閉著,薄唇緊抿,麵容如紙一般蒼白。她用力地搖著他,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已經死了。”青弦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擊碎了她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他們二人方才易魄之際被你的呼喊驚擾,我的修為隻足以收回衣寒的魂魄,而抑非……”

她頓了頓,閉上雙眼,仿佛極不願說出後麵的話,卻又不得不說。

“抑非他,魂飛魄散了。天亮後,連這具軀殼也會消失。”

魂飛魄散……這四個字在她的耳旁飛旋、重複,每一個字都化做一條邪惡的毒蛇,糾纏著她,拖曳著她,直要將她墜入無間地獄中去!

她從未這麼恨過自己,為什麼沒有聽他的話,為什麼要擅自來找他?自以為是,卻在他易魄之際出現,害得他魂飛魄散!

易魄!恍然間,一個念頭如閃電般掠過心裏,她轉過身,對著青弦重重跪下。

“這不是你的錯……”青弦的臉上掠過深深的歎息,語氣中卻沒有責備之意,“易魄之前,我便已經卜筮過,卦象顯示異常凶險。但抑非絲毫不為所動,結果……”

垂靈拚命搖頭,雙手急忙比劃著。

“什麼?你要與他易魄!”明白了垂靈的意思,青弦斷然拒絕,“你可知這有什麼後果?如果易魄失敗,你就會同他方才一樣魂飛魄散;即使成功,你也會變成一個孤魂野鬼,在忘川中遊曳,永無輪回!”

然而,垂靈的眼中沒有絲毫懼意,唯有近乎於瘋狂的堅定。

“你是跟隨他久了麼?竟同他一樣瘋了。”青弦搖頭苦笑,“我原以為瘋的隻是他,不顧一切欲使已經亡故的衣寒複生。又明知琉璃染乃至靈之物,可以斂聚魂魄,使易魄的幾率大大提高,卻偏偏放棄使用它,誰知你也……”

就在此刻,她看到麵前跪著的女子手中有雪亮的光芒一閃而逝,沒入胸口。

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緩緩倒下,宛若一隻折翼的蝶。鮮血自胸口汩汩而出,染紅了她身畔方圓。她看著身旁的男子,仿佛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隻是用盡全力伸出手,去觸摸他蒼白的臉。

月光下,琉璃染中的花朵怒放著,豔麗無比,竟似用鮮血點染而成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