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學 二十四(3)
杜小春想嘲諷,但又止住。高歌這樣的人,狂妄驕橫口無遮攔,和這樣的人計較,肯定要吃虧,如果被不然四地頂撞幾句,真的算不過賬來。杜小春隻從鼻子裏哼一聲,什麼也沒說。
馬長有急忙說誰也不用再提處分的事。馬長有說,反正是要搞研究了,處分不處分也沒什麼,處分再多,也能背動,背著也沒份量。
馬長有已經止了悲傷,開始說自己想說的話。但語調還是悲傷的。馬長有幾乎全盤否定了自己,認為自己這半輩子是失敗的,而且把失敗歸究為命。說到將來,說到一無所有,說到家破人散,馬長有又哭了。這樣的悲傷讓大家也無法歡樂,也無法再說別的。隻能輪流勸說寬心,隻能輪流舉杯喝酒。飯沒吃完,葉天聞的手機響了。接過電話,葉天聞說,學校找我有事,你們繼續,我得先回去一下。
葉天聞走後,大家都不再吃喝。杜小春提出散席時,宴席也就散了。
來到飯店外,胡增泉覺得應該讓馬長有坐杜小春的車回去。即使不能破鏡重圓,畢竟夫妻一場,臨別也應該說說話,把心裏想說的說出來。見馬長有走路有點搖晃,便過去將馬長有攙了,攙到杜小春的車旁。等杜小春打開車門,胡增泉將馬長有扶進了車裏,然後說,你們倆先回,我和高歌還有點事。
車開進校門,杜小春停下來問馬長有去哪裏。今天還是喝多了,但大腦還是清楚的。就要分別了,他真的想和她說說話,哪怕是吵吵嘴,哪怕是讓她罵一頓,他都會好受一點。馬長有裝了醉態說,回家。
杜小春不動聲色問,你的家在哪裏。
馬長有含糊了說,你的家在哪裏,我的家就在哪裏。
杜小春吸吸發酸的鼻子,不再說什麼,無聲地將車開到自家樓下。
下了車杜小春便往樓上走,好像看都沒看馬長有。但馬長有還是跟了上來。
馬長有走進屬於自己的那間屋。屋子裏一切依舊,一切都那麼地熟悉。但他就要離開,而且是永久地離開。萬千傷感一下湧上馬長有的心頭。但他竭力控製住了哭的念頭。在屋裏呆站一陣,感覺杜小春也進了臥室。馬長有決定和她談談。
杜小春竟然也在床沿呆坐著。這張床,就是他們倆人的床,他睡靠窗那邊,她睡靠牆這邊,好像就這樣睡了那麼多年。馬長有本能地走到自己常睡的那邊,然後無聲地坐在床邊。
突然一個熟悉的場景湧入腦海。那時兩人都有了好感,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晚上,她們宿舍就她一個。她也是坐在床的那邊,他也是坐在床的這邊,兩人也是坐了默不作聲。但那次是害羞,雖然是臉紅心跳,但跳動的是喜悅,跳動的是興奮。現在,堵塞在心裏的,卻是無限的悲傷。那天還是他主動伸手悄悄捏住了她的手。見她沒有動,他便輕輕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又輕輕地攬住了她,然後他突然說,我要一輩子侍候你,一輩子愛護你,一輩子不讓你受一點罪,讓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當時他說的所有的話,都是從心裏流淌出的真實情感,都是在他心裏憋了多天的肺腑之言。說完這些,他覺得舒服了,也覺得把心交給她了。今天,他仍然有話憋在心裏,但那樣的情景,再不會有了。今天,他不僅不能再把她攬到懷裏,捏捏她的手,恐怕也不可能了。但他還是情不自禁了說,小春,我對不住你,我說過一輩子都要侍候你,都遙護你,但我沒有做到,我也做不到了,你也不用我保護了。
這樣的話猶如烈火猛然點燃了杜小春的心。他再說當年那樣的話,讓她沒有料到。這些話,她當然也記得,那天他說這話的情景,也曆曆在目。杜小春的心裏止不住發酸。但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他已經盡力了。結婚以來,他確實是在努力愛護她,努力保護他。他已經盡了他最大的能力。可她沒有給予他充分的理解,而是輕率地一味看不起他,而且無情地背叛了他。如果說有什麼錯,那麼一切都是她的錯。杜小春剛想說什麼,卻一下無法遏製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