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心道:“隻要你不再尋死覓活,我自然會給你解開穴道的!我空海心活了這些年,可從來沒有說話不算的,要是對不起一個死人,那可糟糕!”他一邊嘮叨,一邊解開了冷月嬋右手手臂的穴道,卻不敢再解開她全身大穴了。
冷月嬋此刻隻右手能動,但卻仍舊乏力,也不能夠運用內力,隻勉強能吃飯罷了,心中暗記:“這老賊經過剛才的事,變得機警了,給驚雲報仇怕還不容易!”想到石驚雲為自己死去,此刻還暴屍荒野,不禁又落下了淚水。
空海心一心要回玄天門奪這門主之位,當下也不多停留,在市鎮上買了兩匹馬便即起程往中原趕去,連日來就在山野破廟中歇息,冷月嬋卻也不再尋死覓活,反倒乖了起來,對他的話雖多半要駁斥,甚至有時也會開口大罵,但對他的意思倒也沒怎麼違拗。幾日裏來,空海心對她的戒備已經漸漸去了,不知怎的,心底甚至還生出一種莫名的喜歡來,但這份奇異的感情又絕非男女之情。
這日裏,他二人趕路至山林之中,午時,空海心肚子居然咕咕地叫了起來,空海心一拍肚皮,看了看四周,但見漫山遍野的樹,遮得這火辣辣的太陽一點生氣都沒有,不禁歎道:“這山裏怎地連一隻小獸都沒有?”他們自昨日起便沒有尋著飛禽走獸,是以他二人從昨日自現在都還沒有吃東西。
冷月嬋微微一笑,順手遞過一個饅頭,道:“吃吧!”
空海心接過來,心猶豫道:“這丫頭給的東西能吃嗎?她八成是要下毒害我。”
冷月嬋冷笑一聲,道:“怎麼?怕我下毒?”
空海心被她說穿心事,麵上微微一紅,道:“胡說!就算你這饅頭上真有劇毒,又焉能毒得死我?我隻是,隻是還不太餓……”雖這樣說,饅頭卻仍舊不敢送入口中。以他的功力,這一般的毒自然是無法傷害他的,可冷月嬋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怎會放一般的毒?他心中疑慮越多,越是不敢吃,可肚子卻不懂他的心意,越發得意地叫了起來。
冷月嬋在一旁不斷冷笑,忽然伸手過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饅頭,冷笑道:“既然你不敢吃,那就給我好了。”說著從白如霜雪的饅頭上輕輕撕下一塊來送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回味著饅頭的味道,似是在品嚐著什麼山珍海味。
空海心一把搶了回來,怒道:“我幾時說不吃了?”說著狠狠地咬了一口,嚼也沒嚼就吞入肚中,腹中饑餓也因此而大減,也不再如適才那般叫出聲兒來了。
冷月嬋見他這副模樣,不禁冷笑,從包袱中又掏出一個饅頭,用櫻紅的小口在上麵輕輕咬了一口。空海心吃完了那個饅頭,兀自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戒心也去了,看著冷月嬋那鼓鼓囊囊的包袱,問道:“你究竟還有多少?”
冷月嬋冷笑一聲,把包袱整個拋過去,再不搭理他,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空海心小心地打開包袱,見裏麵竟然還有七八個饅頭,心頭一喜,隨手抓起一個便吃了起來,他自昨日便沒有吃東西,早就餓急了,此刻也不論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就把饅頭都吃了。
空海心坐在馬上,打了個響嗝兒,道:“果然是女娃兒心細,連幹糧都帶……”說到這裏,腦子忽然一陣暈眩,就如同喝了十斤烈酒一般,天地在他眼中搖搖晃晃的,他暗叫一聲:“不好!著了她的道兒了!”忙潛運內力,人骨碌一聲從馬上滑了下來,躺在地上竟毫無知覺,似是睡著了。
冷月嬋坐在馬上冷笑道:“你猜得不錯,我的確是下了毒,可惜你太大意了。”說著她從腰間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翻身下馬,卻因太過心急而滑了一跤,摔倒在地。此刻她周身大穴仍舊未解,如此手腳仍舊有些乏力。
冷月嬋也不如何著惱,見眼前的黑馬低頭看著她,眼神中似有許些哀憐,站起來拍了拍它的腦袋,輕輕用手愛撫了它的頭頸,微笑著走向空海心,她沒有注意,在她起身時,一個東西已經不經意從她口袋中滑了出來。
刀光閃動,冷月嬋不禁閉上了眼睛,空海心雖然是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但對她卻也不錯,她心地本就善良,連一隻受傷的兔子都舍不得加害,何況是一個人?可,每次一想到石驚雲為她而亡,心就如同撕裂了一般,終於,右手飛快而下!
忽然,一股極強大的內勁自刀刃反彈過來,她的刀還沒有觸及到空海心的衣裳,人就已經反彈開連連退了三步!冷月嬋睜大眼睛,見空海心雙目如漆,哪裏有絲毫中毒的跡象?
隻見他站起來搖頭道:“我還以為你……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語音又似惋惜又似心痛。
冷月嬋怒道:“胡說八道!你分明就是有心要試我,還說什麼信任?”她手中的“醉仙散”無色無嗅,就算是武功再高強的人也必定抵受不住,因而懷疑是空海心故意試探她,才裝做中毒的。
空海心聽了也不答話,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的確是希望信任冷月嬋的,所以才會吃下了那些東西,若非他功力深厚,再加上饅頭內下的藥分量並不重,隻怕此刻卻已經死在她的匕首之下了。
冷月嬋眼冒火光,一刀猝不及防地向他胸膛刺去,匕首本就短小,加上她此刻全無內力,如何能是武功頂尖的空海心的對手?隻見空海心足下向右輕輕一滑,便已躲開了這一刀。
冷月嬋仍舊不死心,雖然她穴道被封,但行動上卻是與常人無異,此刻揮匕首亂刺,全然不講武功招式,隻是蠻打蠻刺,門戶大開,招式中漏鬥百出,任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她的弱點而殺了她。空海心卻隻是微微一笑,左一閃右一避,輕輕巧巧地避過了她的每一刀,隻守不攻,讓冷月嬋占足了便宜。
如此相鬥了一盞茶時分,冷月嬋穴道被封,體力本就較常人為弱,此刻經過了一番強鬥,更是累得氣喘籲籲了。空海心見其已經停止了攻擊,自己也停下了腳步,腳下卻啪地一聲輕響,似是什麼斷裂之聲,空海心漫不經心地抬腳一看,卻“哎喲”一聲大叫了起來,忙拾起地上那事物。
冷月嬋見他拾起一塊青脆油綠的玉佩,已經斷成了兩截,但圖案卻煞是好看,她一聲驚呼,道:“這是我的!你……你還給我!”一時心急,腳下一個鏗鏘便跌坐了下去,自己穴道被封,血氣不暢,一時竟也站不起來!
空海心見到那玉佩滿是驚異之色,那神色難以琢磨,高興、痛苦、傷心、驚異、悲哀、苦惱、欣喜……一時間所有的感情都聚集在了他的臉上,當真看不出是悲是喜,那種感覺委實難以形容。
過了良久,空海心才轉過臉來,看著冷月嬋道:“你,它,它,它是你的?”聲音竟然在發顫,眼神極其怪異地打量著冷月嬋。
冷月嬋道:“自然是我的,我從小帶到大的!你還給我!”據她師傅萬漠風說道,這是她繈褓之中的唯一東西,因而冷月嬋一直視若傳家之寶,從不離身。
可空海心似乎聽不到她的話,似乎變成了一個聾子,還是問道:“這,這真是你的?”
冷月嬋也不管他的驚異表情,道:“當然是我的!這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