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長雲手指之處,果然有兩個結巴。
鐮刀上還有一個最突出的特征,花長雲掰斷一根柳樹枝,將刀口上的一層淤泥刮去,在鐮刀的根部有一個黃豆大的缺口:“這是三妹砍藤條的時候砍掉的豁口。”
經過花長雲的指認,王師傅從大塘深處撈上來的鐮刀的確是花三妹出事時用的那把鐮刀。
鄭峰請幾個人在街上洗了一把澡,還請他們在公社食堂吃了一頓飯,隻有一個人沒有去,他就是花長鬆,花長雲是他的弟弟,花家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對他和花家的打擊是很大的。再說,花三妹也是花郭兩家仇恨的犧牲品,以花長鬆此時的心情,他是沒法吃這頓飯的,他連澡都沒有去洗。
受鄭峰所托,郭隊長安排徐長水替段高山撐了一個時辰的渡船,大家一定還記得吧,鄭峰曾經答應讓段高山到街上去洗一把澡,鄭峰在請摸魚人洗澡的同時,順便把段高山也帶上了,在段高山洗好澡離開澡堂的時候,鄭峰把自己的棉大衣硬生生地穿在了段高山的身上,段高山不但身上很暖和,心裏也很暖和。
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一輛警車將花長雲和郭根生押解至地區公安局看守所,負責押解兩個凶手的是譚科長、向陽和卞一鳴,在警車的後麵還有一輛吉普車,李雲帆手握方向盤,鄭峰坐在副駕駛位上,王萍坐在後排。
在一九七三年的年底——即元旦之前一天——十二月三十號的上午,這是一個趕集的日子。
往常,隻要是趕集的日子,十裏八鄉的鄉親們都會到街上走一趟,賣點東西,再買點生活用品,這一天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個大集,這是慣例,在這一天,有說書的,有玩雜耍跑江湖的,有唱戲的,還有跳驅鬼舞的。所以,這一天到街上來的人非常多。
今年的最後一個大集,來的人特別多——粱書記說這是徐集有史以來最人最多的大集,因為在這一天,地區公安局和泗水縣公安局要在徐集召開一個公審大會,經上級核準,花長雲和郭根生將被判處死刑。
在這一天,說書的,玩雜耍的,跑江湖的,唱戲的和跳驅鬼舞的,不得不把自己的節目挪到公審大會之後,因為所有人都是衝公審大會來的,早晨八點鍾左右,徐集中學的大操場上已經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大街上的人寥寥無幾,在看西洋景之前,人們暫無心思買東西,或者賣東西。
鄭峰一行沒有到郭隊長家去吃大席,郭大媽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她老人家也確實做了充分的準備,但鄭峰一行還是沒有去,鄉親們的日子過得都很緊巴,別看他們在招待客人的時候傾其所有,對他們自己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八瓣用。有一個細節,筆者一定要交代一下,同誌們住在祠堂的時候,郭隊長曾經往祠堂送過兩床被子,後來,同誌們在無意中發現,在花家村,除了郭根生和趙有禮家,沒有一戶人家有多餘的被子,郭隊長將自己和老伴的被子送給同誌們蓋,老夫妻倆用墊背代替被褥。這是王萍送還被子的時候,在郭大娘的床上看見的,在一床打滿補丁的床單下麵,鋪的是稻草和蘆柴花。
當王萍把她所看到的情況告訴給鄭峰的時候,鄭峰沉默良久。同誌們婉拒了郭隊長夫婦的美意,但固執的郭大媽堅持讓郭隊長交給鄭峰一口袋花生。鄭峰沒有拒絕,愉快地收下了。
徐長水依然留在油坊做事,茅書記為了發展經濟,努力提高鄉親們的收入,有意識地擴大油坊的規模,所以又安排兩個人到油坊,徐長鬆便成了油坊的負責人。在十年文革中,雖然以階級鬥爭為綱思想甚囂塵上,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幹部心為民所想,情為民所係。上帝造人是為了讓人過好日子,而不是讓人遭罪的。
一九七四年的夏天,郭筱竹生下一對雙胞胎男男嬰,一個四斤六兩,一個四斤三兩,這兩個男孩的降生多少抹去了一點郭家人心中的陰影。
在這一年的秋天,郭筱竹被提拔擔任花園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她團結班子其他成員,在發展傳統農業的同時,大力發展副業,以漁業、油品和粉絲加工為主打產品,鄉親很快解決了溫飽問題。茅書記被提拔為公社副書記,而梁書記榮升為泗水縣副縣長,他調到縣裏麵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花園大隊樹立成全縣農業學大寨的典型。了解那一段曆史的人都知道,花園大隊所走的道路和大寨不是一回事,所以,很快,梁書記被當做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典型,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收到影響的自然包括花園大隊的黨支部書記郭筱竹,縣委某些人以郭根生的原因罷免了郭筱竹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