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交橋交錯縱橫,各式汽車,如河在流……憨哥迎著朝陽,開車在路上行駛,可他的腦子裏卻總在翻來覆去地想事兒,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嘀咕著:“我沒犯錯誤呀!誰害我?是我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
他的車上,安了一個小小的彈簧芝麻官俑人兒,看上去煞是可愛:這家夥白鼻梁,三角眼,咧著大嘴樂個不停,兩個帽扇在汽車的運動下忽閃忽閃,使他不由瞅著它說:“笑?你不是在笑我吧?我知道你是清官,你說說看?”那芝麻官被路上的小坑顛了一下,連脖子帶身子,更加誇張地舞動起來。
看著它那滑稽樣子,他情緒似乎好多了,下意識地摳摳腦袋,說著“不追究了,糊塗就讓他糊塗去吧!不管咋說,我還是我!”就不再去想自己為什麼喝醉,為什麼好端端的頭發被人剃掉,為什麼……他知道光頭會使人清醒的道理,卻發現要想清醒,就應該不想事情,越糊塗越好。於是,他用手撥了芝麻官一下,說道:“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沒有煩惱的,我該向你學呀!”那尤物的身體前後搖擺,發出聲來:“你好,請坐穩……”
千姿百態的女士,姹紫嫣紅,在車外緩緩地流動;汽車與佳麗們,組成北京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下了立交橋,憨哥就拉了一位年輕女士,隻覺得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他本來想跟她聊聊,說些李經理才教給他的奧運宣傳內容,做一個合格的首都的哥,可那女士一上車就對著小鏡子畫妝,根本不理他的茬。
忽然,她彤紅的嘴在鏡中尖叫起來:“過啦過啦!有這樣開車的嗎?”一轉頭,耳環閃閃發亮,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來。她的確愛咋呼,而且聲音特大,接著又尖叫道:“這是到哪了?你咋不認識道兒?”
憨哥減慢了車速,對她說道:“對不起,這段不能停車,你瞅那標誌……”邊說邊將車程表扣下去,又激起那女士“黑車呀,咋不敢打表”等一連串的指責。他一時臉憋得通紅,恨自己腦子反應慢,嘴巴更加遲鈍,忙解釋道:“你坐穩了,這段路不收費,算我送你了!”
這女士名叫李亞男,二十七八歲年紀,長得有模有樣。也許是被這個社會寵慣了,所以見到男士,就習慣於頤指氣使,而且喜歡一驚一乍,大驚小怪。她優雅地看著皓腕上的手表嚷道:“瞅瞅,這都幾點了?我還有急事兒呢!真是的!”
憨哥笑道:“嘿嘿……沒法子呀!這就給你停……給你停……”車在馬路邊規定的區域緩緩停住。李亞男交了錢後,憨哥認真地核對一下記程表,然後給她撕票。
“真嗦,”李亞男奪過票就急匆匆離席,拉起她的摩登包帶子,關門便跑。哪知動作太猛,那包卻被夾在了門裏。“哎喲媽呀”一聲尖叫,她跌倒下去。憨哥急忙下車,過去扶她。她卻氣惱地甩開他道:“都怪你!”
街邊仍是佳麗如流,玉腿如林,不時傳來清麗的笑聲。
憨哥“嘿嘿”著將包給李亞男弄好,見她連一句謝的話也沒說,匆匆離開,就準備上車,繼續拉活,可背後忽然傳來一片女人的脆笑——他不由轉身,才發現剛才那位高傲女士的高跟鞋跟兒斷了,走路一高一低,十分滑稽,惹得滿街哄笑,他也被逗樂了。
“這叫我咋辦?”李亞男衝著憨哥尖聲吼:“什麼破車!”
憨哥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
望望四周路人,都在笑她,李亞男又見憨哥也如此,就衝憨哥道:“你也來取笑!我是因為坐了你的車才搞成這狼狽樣兒的,你得賠我損失!”又指指點點道:“大光頭,你聽見了嗎?我可不是好惹的!”
街上過路靚妮們全都捂嘴而笑,嘰嘰喳喳說道:“上街呀,最怕的就是這事情!這女的慘嘍!今兒在街上,她成了現世寶,供人參觀呢!”有人好心提醒道:“喂,生氣有什麼用,還不快去修修?嘻嘻……”
李亞男感激地說著“是該修呀,否則把人就丟大了”,向四處張望再三,始終沒發現補鞋的。正失望時,一回頭,卻愣住了——原來她看見,憨哥從汽車後箱裏取來了一個工具包,賠笑要過那鞋,對她說道:“拿來,我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