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得有些近,她鼻息間似乎嗅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木質香,無聲無息,更讓人心驚。尤其是他一雙平淡卻犀利的眼,如鷹隼,若一泓不見底的深井,叫人心裏莫名發慌。

她不敢跟他對視,總覺得今天來得不是時候。

“我的圍棋其實下得不好。”言下之意,不如你另覓良師。

“無妨,我學的是你們年輕人之間下棋的逗趣生氣,而不是真的學下棋。”他微微一笑,拂了下膝蓋,寡淡的一雙眼中頗有些意味深長。

鍾黎便不知道要怎麼接口了。

她現在意識到自己走錯了,不應該在沒摸清對方路數前就一口答應,以至於現在這麼被動。

可是現在騎虎難下,再想後退已經很難。

她張了老半天嘴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一時下不來台。

後來還是他見好就收,岔開了話題,轉而跟她討教要怎麼下圍棋。

一開始他裝得什麼都不會,鍾黎還真的找回些場子。

可之後他又找她下了幾次,她漸漸發現其實他挺會下的,一開始就是在誆自己。

她心裏已經隱隱猜到幾分他的意圖,但又不確定,這日他送她時她想了很久,到底還是開口問起:“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了。”他莞爾一笑,篤定地望著她。

濯濯春光裏,竟耀眼得讓她睜不開眼睛。

鍾黎心跳莫名加快。

那天回去後,她一整晚都沒睡,半夜時翻出手機,想問他是什麼意思,可啪啪啪打了一堆字可又刪掉了。

她懊惱地哀歎一聲,抱著枕頭縮進了被子裏。

她轉而給薑雪兒發消息:[城裏人套路好深,我真的招架不住。]

薑雪兒:[說來聽聽。]

她從撞車碰瓷事件說起,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她了。

那邊隻沉寂了會兒,回她:[很明顯,他在追求你。]

猜測經由他人證實,鍾黎更說不出話了。

薑雪兒:[怪不得這人做事這麼古怪,我那天就在想了,陳冬也不是那麼魯莽的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刮了別人的車呢?那路那麼窄,這麼好的車怎麼盡往裏紮?]

[更別說後來什麼不用你賠錢,要你教他下棋的鬼話了,現在一想,怎麼想怎麼扯。]

有些事兒不能細想,而且也根本不用細想。

他就沒想藏著掖著,就是明擺著套路她呢。

鍾黎再次感慨,城裏人真的很壞。

之後幾天她沒去找容淩,他也沒找自己,一切好像風平浪靜下來,可她心裏卻像是種下了一枚種子,在逐漸生根發芽,有什麼正破土而出。

就算她不去想,有些東西非逼得她去想不可。

鍾黎心裏亂糟糟的,早上起來和同學一道去上課,回來時都是病懨懨的。

薑雪兒卻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前麵。

鍾黎不解地望去,看到有個穿白襯衣的年輕男人佇立在一棵槐樹下,風姿瀟瀟,正遠遠望著她微笑。

“不打擾了。”薑雪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拉著另一個舍友離開了。

鍾黎跟個小鵪鶉似的杵在那邊,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心如擂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你怎麼會來這兒啊?”她想抓回主動權,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格外緊張。

容淩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緊張,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給了一個不好辯駁的理由,是校友基金會的成員邀請他一同頒獎。

“你也是我們學校基金會的成員嗎?”鍾黎詫異道,“我以前怎麼沒聽過?”

“以前不是,以後就是了。”他大言不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