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
中國人是最富有曆史意識的民族。從“二十四史”的文本到“名垂青史”的觀念,曆史意識的厚重與緊要,是無須證明的事實。
然而,有一個現象卻必須加以關注:
這就是自然科學是否是我們文化觀照中的一個首要方麵。
顯然,在現今中國人的認知中,把科學排除在文化的範疇之外,是一種比較普遍的觀念。盡管已經有多部科學史著作問世,也相信會有更多的科學史論著作出版,但是,把科學與文化對立起來,依然是今天的基本語境。
將人類文明三分為宗教、藝術、科學,是現今人們普遍認同的做法。把宗教、藝術歸入文化,也是現今的人們的共識。由此,文化與科學作為二家門第,也就有依據。
注重科學的實用性,無可厚非;但是關注科學作為人們認知世界的一種方式與角度,在今天看來,或許更為緊要。
倘若能夠這樣來看待科學,那麼科學便能與藝術、宗教等量齊觀。唯有將科學納入到文化之中,科學的曆史研究方能融進學術的視野,也才有可能與藝術、宗教(政治等)一並融入尋常人們所既有的曆史意識之中。
因此,重視科學,其方法與途徑,不僅是強調科學的“器用”,更應強調科學作為人們認識世界的一種方法與觀念。
八八
二○○九年七月二十二日,上海可以見三百年一遇的日全食。
日食是天象,無論古今都是十分重要的天象。但今天被重視的意義在於觀測的便利,那些原本被強烈的陽光幹擾後不可見的,在日食之際,便有了可見的條件。當然,也可以完成諸如檢驗愛因斯坦的理論,等等——上世紀初的一次日食就有這樣的作用。和上古時期人們對天的崇拜相比,今天的重視和思想觀念、信念沒有多大關聯的,至少是沒有直接關聯的。
科學與自然依舊聯結在一起,但在科學支撐下的人們卻與自然越來越疏遠。人類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科學去關聯自然的。換而言之,在人與自然的關聯中,科學不但是途徑,也是篩子。原本直接的豐富的也可以說駁雜的人與自然的關係,經過科學的篩濾,變得澄清了、簡單了。
八九
包豪斯,是直尺圓規。
九○
幾何線,是包豪斯的基因。即便是康丁斯基、克利等純繪畫作品,也都呈現幾何線的特性。
幾何線之所以重要,因為幾何線是機器時代的加工和產品的標誌。在沒有進入數控時代時,機器無法加工非標部件或產品。包豪斯的敏銳在此,局限亦在此。
今天依舊談論包豪斯,根本在於機器加工的那種統一規範格式的產品,依舊是人工物生產的主流。盡管現今的計算機技術,已經可以實現非標生產,但那隻占人工物生產的微小部分。然,這一小部分盡管可以隨時隨地從人工物商品中排除出去,卻承擔界劃包豪斯局限的重任。
九一
孔廟、岱廟之類皆為中國禮儀建築,其展開均依中軸線。因此,中軸線上的每一構築物,都有其特定的含義。這一點,本無須多言,隻是因為在岱廟大殿前的石台上有兩樣東西引發一些疑慮:亦即在大殿前的中軸線有一柏樹,柏樹前為一石。中軸線上有放鼎的,少見放置石頭。更沒見過植樹的,從樹的胸徑看,當有數百年以至於近千年之齡,或是築台之時便有。
由於樹石在一線上,石在前,樹在後。從中軸線上看便是“石上有樹”的樣子。而“石上有樹”是否就是“山”呢?倘若這一推想合理,那麼,也是符合岱廟祭奉山神的。並且,是具有特殊的象征意味的形式組合。
九二
裝飾的境界應該是整體地彰顯器物,而不是突出裝飾本身,亦即裝飾應是造物的一個環節、部分,包含在造物概念之中,如商周青銅器、兩宋瓷器。
故裝飾的概念,應從青銅器與宋瓷中導出。這才是中國的裝飾概念的源與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