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其實我真的……
“三百一十五，三百八，四百，五百，五百零一毛錢……”
第五次數到這裏戛然而止。她頭痛地丟開儲蓄罐。
“啊！不夠還錢那。”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次她溫嬡辰被錢害得滿床鋪打滾。
“林練文，林豬頭！林吸血鬼！林土財主！啊啊啊——”她怒焰高漲，朝著床頭那隻多拉A夢的圓臉就是一記天馬流星拳，可憐的多拉A夢從枕頭上飛起，在嬡辰頭頂上轉了個圈，砸了下來，“嗷——”嬡辰抱頭痛呼。
嗚嗚嗚，人要是倒黴，連多拉A夢也要跟她作對。
老天還嫌她不夠倒黴，就在她淒風慘雨地倒在床上，正欲醉生夢死呼呼大睡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老爸……”這個時候，遠在大陸的老爸就會鍥而不舍地打電話來騷擾她。
無非就那些話，乖寶貝，早飯一定要吃晚上睡覺不要踢被子，半夜不要溜出去玩，天氣熱小心中暑多喝綠豆湯……
聽著嬡辰可憐兮兮的撒嬌，電話那頭的男人微微一愣。
“老爸，我們劇組裏有個女藝人好可憐，被一個大壞蛋欺負了。她欠了那個大壞蛋好多錢，還不起，那個大壞蛋就把她當丫鬟使喚，端茶倒水還要給他搖扇子，就差給他捶捶腳揉揉肩了。最可恨的是，那個大壞蛋天天罵她呆頭呆腦。可是那個女藝人一點都不呆……老爸，你說我呆不呆？”她突然沒什麼自信地小聲問道。
她還頗有自我懷疑的精神。林練文憋著笑，壓低了嗓子，道：“咳咳，乖女兒，其實……你真的好呆。”
窩在床上，抱著多拉A夢滾來滾去的嬌軀猛地僵住。
“林林林……林練文！怎麼會是你？那我剛才講你的壞話不是，不是都……都……”越說越沒膽，她幹脆抓起被子捂住臉。
掩耳盜鈴有用嗎？林練文冷笑了兩聲，“都聽見了。”
“那你能不能裝作沒聽見啊，能不能啊？”被子裏傳出悶悶的聲音。背後說人家壞話，她丟臉丟到家了。
“可以，我說過我是個很大方的人。”
“……你有什麼條件？”她也學乖了。
“終於聰明了一回嘛。”他嗬嗬一笑，“出來幫我推車，我在九龍城等你。”說完就掛掉電話。
嬡辰呆了半晌才從床上跳了起來，奔到更衣鏡前打量了一番。
依舊如此嬌小，如此弱不禁風，如此我見猶憐……
她看起來像是有那強健的體魄來幫他推車的樣子嗎？
這種事情應該打電話找拖車的才對吧？
找拖車是要花錢的。
找她則是全免費的。
難道林練文會不知道嗎？
所幸那老爺車體積雖然龐大，嬡辰雖然身材嬌小，好歹是把車子給推了起來，然後老式發動機終於轉動，林練文“噗噗噗”就把車子給開走了，丟下嬡辰一個人壓馬路。
然後……嬡辰滿臉便秘雙手叉腰，指著前方早已不見鬼影的大馬路鬼吼咆哮。
異常挫敗地回到家裏，電話又響了起來。她惱火地抓起電話，“林練文，你有完沒完？要說謝謝就不必了，因為太遲了！哼！”她“啪”地就把電話給掛了。
誰知那電話鍥而不舍。
也許是林練文知道錯了，要來道歉？嬡辰咬了咬唇，隨即才慢慢地噘起嘴，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比林練文的蒼勁而更顯低沉，帶著微微哀怨的口氣，道：“寶貝啊，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掛老爸的電話？老爸好傷心……”
“老爸？剛剛是你打過來的？”
“是啊，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可是都沒人接。寶貝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這麼晚不要到處跑啦，乖乖待在家裏，等老爸跟哥哥回去給你帶好吃的。還有啊，你沒有到廚房去煮東西吃吧？千萬不要去，想吃東西叫外賣就可以了，披薩店還有中餐廳的宣傳單都在客廳茶幾下，知道嗎？還有還有啊，早上睡得晚一點沒有關係，但是早飯一定要到樓下鍾伯的店裏吃，晚上睡覺不要亂踢被子，天氣熱了喝點綠豆湯解暑……”
她意興闌珊地應了句：“知道了。”
每次打回來都講這幾句，耳朵都要念出繭子來了。
不就是不準她進廚房嗎？
溫老爸嘮嘮叨叨嘰裏呱啦地念了她半個鍾頭，終於溫家兩個兄弟受不了了，奪過電話跟小妹哈啦了兩句，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打牌去了。
才掛斷電話，鈴聲又是一陣大作。
這次嬡辰學乖了，抓起餘溫未去的電話，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乖女兒，怎麼這次不叫老爸了？”林練文溫潤的嗓音帶著笑意道。
“……”
啥叫啞巴吃黃連？
啥叫有口難開？
啥叫恨得咬牙切齒？
不知那頭正氣得頭頂冒煙，他有些不能習慣這樣的安靜，忍不住先開口：“怎麼不說話？”
“不想說。”其實是不知道從哪裏罵起。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
林練文好笑地揚起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自己很傻，對不對？大半夜的跑出來幫我推了車子，可是我沒送你回家也就算了，還把你一個人丟在大馬路上。你覺得我很過分對不對？”
“你知道就好啦。”她酸溜溜地說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淚花就在眼眶裏滴溜溜地打轉了。
“辰辰。”他突然很嚴肅地叫了她一聲，害她立即挺直了腰板，抓著電話筒的小手用力地捏了捏。
“啥事？”她也很嚴肅地問。
“為了表達我對你的謝意，我決定請你吃夜宵。你快過來，我在家裏等你。”
哎？“這麼晚？”
“你一定要來哦，不見不散。”“啪”的一聲又把電話給掐了。
“……我答應了嗎？”她對著電話線那頭嘟嘟嘟的聲音訥訥地問道，雖然已經沒有人在聽。
有些人天生不怒自威，最隨意的一句話也像是聖旨，他輕巧地一說，就要有人前赴後繼地去完成。比如說林練文。
有些人則天生是個小媳婦命，別人對她發號施令，她連聲屁都不敢放，含淚憋屈地拎著包包就奔出門去了。比如說溫嬡辰。
她揣度著林練文難得好心大發一次，她如果不去捧場，豈不是打擊了他積德行善的積極性？他要是墮落成魔，遠的不說這世界又多了一隻俊朗如星但邪魅狡詐的禍水，近的來看，她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鑒於她還沒還清債務，她決定還是先順著這隻禍水的意思走，等翅膀硬了，臨飛前再狠狠踹他一腳也不遲。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果然是學到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精髓。想到這，還不知哪天才是出頭日的嬡辰小人得誌地笑了。
半個小時後，她敲響了林練文的房門。
林練文住在一棟破舊的老公寓裏。因為物業管理不善，公寓外車輛的停放橫七豎八，龐然占據了大門的位置，隻留給來往住戶一個側身通過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