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燕雲夢魘 (4)(1 / 3)

於是,種師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門,轉過身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率部殺向蜂擁而至的遼國騎兵……拋開雄州城門,這和在大平原上被遼軍追上有什麼區別嗎?甚至那扇該死的城門還不如沒有,有了它,士兵總要忍不住回頭看上幾眼,總覺得還有退路,沒法像在大平原上身處絕境,去拚死決戰。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決戰,西軍不僅被自己的領導給玩殘了,甚至還被老天爺暗算。不早不晚的,就在兩軍相接開始肉搏的時候,突然間天空陰霾,北風驟起,下起了冰雹,而冰雹的大小居然像人的拳頭一樣……可這是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的六月三日好吧,這個時令的河北大地上居然下起了這種規模的冰雹!

吹的還是大北風。

還有沒有天理了,累得半殘的西軍士兵們要頂著北風,冒著冰雹,仰著臉和騎兵對抗,仗打到這種程度,要是還不敗的話,這批宋朝士兵應該走出國門,走出地球,去征服宇宙。

他們敗了,翻閱史料,這場戰鬥的結果是——“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間,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死屍枕藉,不可勝紀。”

看出名堂了嗎?死了很多很多的西軍士兵隻是明麵上的東西,真正有趣的是一連串的地名,雄州之南、莫州之北,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塘泊之間……這麼多的城市啊,這麼多的城牆,這麼多的城門,西軍一路轉戰逃亡,經過了這麼多可以躲避的地方,卻沒有一扇城門是給他們開的!這些城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國家的軍隊死在外麵,全都見死不救。

這是出於童貫的命令,還是各個城市的守軍都爛掉了,膽小如鼠?千年之後不得而知,能確定的是西軍聲名掃地。

但童貫的聲譽仍然堅挺!

這是一個慣例了,近二十年以來童貫的聲望扶搖直上,從太監學徒到西軍頭領到總領全國軍事長官,一路走得順暢,表麵的原因是西軍長勝,真正的內幕卻是黑鍋換人。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樹立起童貫這麵大旗,西軍裏其他的旗幟一個個地都倒了下去。比如說王厚,比如說種師道。

隻要打了敗仗,責任總是別人的,總是最前線的戰地指揮官的。作為總指揮的童貫永遠光亮嶄新,甚至還帶有了一些悲情光環。

不聽話的下屬,無能的下屬,真是害死人啊!

看到這裏,不知大家是不是有些失望,一直以來武裝太監顯得既有魄力又有人性,是個很發光的形象嘛,怎麼可以這樣的墮落?對不起,這是真相,要不然他就不叫童貫了,而是童武穆……回到現實,此戰過後,西軍高層大動蕩,名將集體下崗。

種師道“天性好殺,助賊為謀”,和詵“不聽節製”,侯益“探報不實,妄請興師”,一片清洗,都到後方反省去。

遼國很快發來了戰後公文,一想到耶律淳他們會是怎樣一副戰勝的嘴臉,童貫都有心藏起來,誰也不給看了,卻沒想到打開一看,裏邊居然寫得非常動情。

耶律淳追憶一百多年的情誼,說女真人是叛徒,對本主遼國凶狠,也必然會危害其他鄰居,現在宋朝應該做的是幫助有困難的老朋友,“……救災恤鄰,古今通誼,惟大國圖之。”

大國,遼國終於伏低做小,知道宋朝才是天朝上國了。這很好,但是什麼救災恤鄰的,就都算了吧。經過新舊兩黨互毆幾十年之後的宋朝官場,早就沒有了半點的雍容君子風度,大家信奉的是忘記永遠、隻爭眼前、趁你病要你命、天塌下來別人頂。

隻要自己眼前快活就成。

於是,童貫決定執行趙佶三點要求中的最後一條——提兵巡邊。他覺得遼國人的態度很軟,打了勝仗都硬不起來,肯定是內部有問題,宋朝的機會多多,再等等說不定有轉機。

他料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