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了,哪裏還辨得出滋味。她隻微抬眼皮,“這會子怎麼倒過來了?”
宮門快要下鑰,實在太晚了些。
四爺本該立刻說事,可聽見這坦然的逐客令似的口吻,亦難得起了點火氣,淡淡道:“額娘病重,兒子還不能來探望?”
德妃終於認認真真打量起他來,老四打哪吃錯藥了?難道就因為晌午她留十四用了頓午膳?
這麼想想倒有些心虛,遂緩聲道:“額娘是怕你累著,你才從南邊回來,舟車勞頓,怎麼不多休養幾天?”
說完便讓侍女搬錦杌來,又把自己常用的一個鵝羽軟墊給墊上。
四爺直挺挺地坐下,臉上仍是麵無表情,眼神倒是柔和了些。
德妃歎口氣,“你還沒用膳罷?”
細想想確實隻疼小的忘了大的,罷了,一碗水總得端平。
待要命人布菜,四爺卻道:“不必,兒子已經用過。”
德妃一怔,老四以前一忙起來就忘了時候,經常到夜半才饑腸轆轆傳宵夜,弄得膳房叫苦不迭,如今倒是肯準時準點了。
到底成了家的緣故,她含笑道:“虧得側福晉體貼。”
對雲鶯德妃自然沒什麼可指摘的,她或許不算外人眼中的賢良人,可對老四著實掏心掏肺。故而,哪怕那拉氏這段時日伺候自己十分盡心,德妃也不肯為這個分了彼此,故意怠慢瓜爾佳氏——她知道那拉氏有些失望,可人總得念著好歹。
當然,德妃不是那等賞罰不分之人,她對四阿哥道:“福晉以前是做了些錯事,可近來我瞧她言行舉止,約摸已經改過了,你便大人有大量,饒恕她一回罷。”
拿她當個擺設也好,好歹解了禁足,別叫人看笑話。
四阿哥哂道:“是福晉讓您來說的嗎?”
德妃微微不悅,這臭小子,有人幫他揩屁股他還不識好歹!若非那拉氏在她生病之時盡心盡力,老四豈有不被彈劾的?老八那些人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內宅的紛爭究竟是些細枝末節,焉能影響大局?她跟孝懿仁從前幾乎撕破了臉,如今對著那女人的神位不也照樣恭恭敬敬的麼?
老四還是不夠圓融,過剛易折。
德妃待要繼續勸說,四爺卻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您且瞧瞧這些。”
德妃怔了怔,她都病得隻能喝粥了,還要她看菜譜呢。
隨即卻反應過來,正是她前陣子的飲食,老四連這個都要打探,便這般防備?
看著額娘猜忌目光,四阿哥亦輕輕歎氣,隨即將那食物相克之理微微道來。
德妃有些難以置信,依老四的意思,是兒媳婦要害她?可四福晉圖什麼!
四爺目光冰冷,“就為了能名正言順留在您身邊,好逃脫懲治,您不會以為她真心孝順吧?”
德妃深吸口氣,“也許隻是誤會。”
尋常人哪裏懂得這些,誤打誤撞弄錯了也說不定,何況她這病雖纏綿不斷,卻也並不致命。
德妃還是不願相信向來恭謹禮讓的那拉氏會這般心思陰損。
四爺冷笑:“一日兩日或許巧合,可您都連吃一個多月了,難道天天都能弄錯?看來福晉竟是個糊塗人。”
德妃有些難堪,不單是因為自己受人蒙蔽,也因為四爺的口吻,簡直像在嘲諷她似的!
德妃深吸口氣,再抬頭已是森冷如冰,“你待要如何?”
她本非心軟之輩,何況人家都算計到頭上來了,難道還要寬縱?隻是僅憑這一本食單,也定不了四福晉的罪責,她大可以推脫膳房的人管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