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轉過身,放慢腳步,向前方走去。愛絲莉婭趕忙跟上,其他人愣了一下,匆匆跟在她的後麵。似乎沒有走多遠,眼前浮現出一棵明亮的樹,說不出樹的名字,它看起來完全不屬於人間。整個樹上,流轉著淡雅的靈光,樹梢變幻著彩虹般色澤,灑落一片芬芳。
樹冠的掩映下,她,就安靜地沉睡在花叢中。眉宇間摻雜著一絲痛苦,完美的麵龐,美得令人驚歎,即使那雙眼睛還緊緊地閉著。純淨得不染一絲雜色的長裙,恍若晨曦陽光一般的金色長發,與那些未開放的花朵一起簇擁著她,如此寧靜,不忍打擾到她……
所有人都呆住了,即使不是迦南人,即使沒有從小接受太陽教會的教育,此時此刻,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俯首敬拜的衝動。神聖的黃金獨角獸,駐足在她的身旁,至始至終,忠實地守護著這光的女神。
一時間,愛絲莉婭連呼吸都忘記了——曾經在茉莉姐姐的夢中看過女神的麵容,但現在的女神,仿佛更多了幾分……茉莉姐姐,還有伊芙那樣的感覺……純潔的陽光,溫暖的陽光,充滿希望的陽光……
但這陽光,卻被夢所隱藏。
“……夢中的姐姐,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人。”露娜輕聲訴說,聲音好似吟唱,“來自凡間的真誠的靈魂,與姐姐的夢魘相融,一點一點影響著姐姐的夢,成為姐姐……黑暗中的那一點光……”
“是茉莉姐姐,和伊芙嗎……”愛絲莉婭喃喃自語,心裏變得空蕩蕩的,又有一種暖融融的感覺。
“真不可思議,竟然有人,可以進入這被詛咒的夢魘呢。”露娜微笑著,緩緩走向她的姐姐。黃金獨角獸抬起頭,注視著她,慢慢移到露茜婭身前。
“請你……讓我看看姐姐。”露娜的眼裏,閃爍著懇切的光,“我是為救贖而來,並非是仇恨。”
然而獨角獸並沒有讓開。花園裏,十分寂靜,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許多交錯的呼吸與心跳聲。
沒有人膽敢打破此刻的沉默。
“我始終,可以感觸得到,那深埋在噩夢裏姐姐的心。我為那顆心染上了黑暗,將白晝變成了夜。我不會為我狹隘的恨意辯解,直到今天,我仍然在意著,為什麼姐姐那容納了整片天空的雙眼裏,沒有我的影子?身為雙子神的我們,本就是一體的,本就互相連接著,互相製約著,即使靈魂離開了身體。我始終,可以聽得見,姐姐的渴求。渴望那夜的黑暗,完全被光所取代,可那夢,卻不予成全。
我已在這世上,以人類之身,走了一段珍貴的旅程。雖然很短,我卻從此,懂了姐姐的執著。我與姐姐,終究是有著如此相似的心,她所無法割舍的世界,我也一樣深愛。這是一個,值得守護的地方,值得拋棄一切,用全部的光與熱去擁抱的世界。
1500年的等待,姐姐的花園裏,開始有了月夜的氣息。而我的生命中,也因為有了平凡的愛,平凡的感動,永恒的黑夜,迎來了晨曦。被一個渺小的人類愛過,擁有一個人類的家庭,全心全意地,守護著我的孩子,和一些人共同努力,共同爭取著更好的生存。因為是人類,因為沒有了神的力量,努力就像黑夜裏的光明,綻放出我從未發覺的美麗。我愛姐姐,愛姐姐的陽光,感謝姐姐讓這毀滅的土地,成為天空的樂園。
現在,請你睜開眼睛,姐姐……
如果隻有我的離開,能夠讓姐姐放下痛苦,再次給予維翎斯一個光明的未來,我一定,會記得我的留戀……”
露娜轉過頭,溫柔地看向她唯一的兒子。布拉格愣住了,突然,他幾步跑向露娜,一把抓住露娜的手。
“母後你要做什麼?!”
露娜隻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月亮的女神聖潔的光輝,像是將時間凝止,竟讓周圍的人們,全然不知所措。漆黑而晴朗的夜,漸漸地,開始有了亮光,漸漸地,那黑的帷幕,越來越淡。這維翎斯之巔的花園裏,迎來了晨曦的降臨。
第一縷陽光透過光彩的樹梢,灑落在樹下女神的身上。清風颺起,陽光般的發絲輕盈地舞動。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原諒我……賽蕾娜……”
是的——沒有任何一種詞語,沒有任何一種藝術,可以描繪出這樣的雙眸來!就像露娜話中所說,那雙眼睛,早已容納了整片天空。是春的清澈,是夏的熱情,是秋的高遠,是冬的冰純,是萬裏無雲的明朗,是雨過天晴的醉人。隻是看見那雙眼睛,就仿佛看見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