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接她的眼神兒,卻被她拿眼睛釘死在那兒,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終於得意了:“沒話說了吧?你倒是說啊,認認真真講啊,你不是很會上課嗎?我就說嘛,這事不賴我,你還得感謝我,要不是我的病,還指不定你被怎麼盤問,你準備怎麼說?你要是把齊家的小畜生賣出來,齊家能饒得過你嗎,你不想想當初他們勢力有多大,你不想想你媽千辛萬苦地拉一輩子鈴鐺就是為了給你謀個好工作,你是借著我的那一劫逃過你自己的劫,你明白了嗎?你搞清楚了嗎?”
梁老師在小友咻紅的臉上看到憤怒、正義、委屈。他的血壓在升高,再升就炸了。這時小友忽然放開椅靠,解下了千年包袱一樣站起來,“唏”了一聲:“你也別老想那個烈家的閨女,我後來都打聽了,她早就死了,我沒跟你說是因為我也瘮得慌。她咋死的我不知道,但是肯定跟那事沒啥關係,活到30多死的。死了的人死了,活著的人不得好好過日子嗎?可是那件事後,你跟我過過幾天好日子?”
他在傍晚稀髒的日光下看著她,在她鬆弛下來的姿態裏,他看到一絲愧怍。原來她這半輩子過得也不輕鬆,二十多年來,她在等著他把包袱扔給她然後她再砸回來,她沒能如願,於是她一直暗自培育著這個包袱,今天終於成功夯到他背上。
她脫罪了。
他們當了一輩子戰友卻並不是同僚。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懲罰。活著,共守秘密,永不和解,各自為營。還有什麼比這種孤獨更可怕嗎?撕開同舟共濟的表象,他們終其一生在為摘罪而努力,那是多麼漆黑的恐懼啊,他們卻不能互相表達,為了不墜入深淵隻能在黑暗中一刻不停地行走,行走,行走,到後來已經是爬著了,就算這樣也不能停。
夕陽在她身後張開血盆大口,兩個朽邁的影子,像生命被黑暗吞噬前最後的老牙。
(本文純屬虛構,對任何職業不存在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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