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姑娘,你竭力抵抗了嗎?”
“當然,先生。啊,如果您知道我落到了一幫多麼卑鄙下流的人手裏……”
“大概對你使用了催眠術?”
“哦,是這樣!”可憐的莉迪說,“我再堅持一下,就能到家了。我覺得全身無力,頭腦也昏昏沉沉……剛才還以為是在一座花園裏……”
科朗坦抱起莉迪。莉迪已經失去知覺。他將她抱上樓梯。
“卡特!”他喊道。
卡特走出門來,發出歡快的叫聲。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科朗坦以教訓的口吻說,“這姑娘病得很重。”
莉迪被放到床上,卡特點起兩支蠟燭。燭光下,莉迪認出了自己的臥室。她神經有點錯亂,一會兒唱起優美的舞蹈前奏曲,一會兒大喊大叫,說出她聽到的那些可怕話語。她的美麗的麵部印著一道道青紫斑。過去的生活是那樣純潔,而這十天卻遭受這樣的恥辱,她將這兩者的回憶交織在一起。卡特在哭泣。科朗坦在臥室裏踱來踱去,不時停下腳步,察看莉迪的情形。
“她在抵她父親的債!”他說,“到底有沒有天公?哦,我沒有娶妻,這就做對了……一個孩子!我敢肯定,就像哪一位哲學家說的,一個孩子,就是向災難交付的人質!……”
“哦!”可憐的孩子從床上坐起來,散亂著美麗的頭發,說,“卡特,我不應該躺在這裏,我應該躺到塞納河底的泥沙上……”
“卡特,你這樣哭哭啼啼看著這孩子,是治不好她的病的。你應該去請一位醫生來,先請市政府的醫生,再請德普蘭先生和比昂雄先生……必須救治這個無辜的姑娘……”
科朗坦便寫了這兩位名醫的地址。這時候,有人上樓來。他對樓梯的每個台階都很熟悉。門開了,佩拉德滿頭大汗,臉色紫青,兩眼布滿血絲,像海豚一樣喘著氣,從房門口向莉迪的臥室衝去,嘴上喊著:“我的女兒在哪裏?……”
佩拉德看到科朗坦傷心地指了指,便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位園藝家懷著愛心培育了一朵鮮花,如今這朵花從枝頭上掉落下來,被一個農民帶鐵掌的鞋踩爛了。莉迪的情形就如這朵花。這一形象映入佩拉德充滿父愛的心中。你們可以理解,他承受著多大的打擊。大滴淚水從他的眼中掉落下來。
“有人哭了,這是我父親。”孩子說。
莉迪還能認出自己的父親。她站立起來。當老人跌坐到一張扶手椅上時,她跪到父親麵前。
“我對不起你,爸爸!……”她說,那話音像刀子一樣剜著佩拉德的心,他同時感到頭頂上似乎挨了沉重的一棒。
“我要死了!……噢,這些壞蛋!”這是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科朗坦想救助他的朋友。他看見佩拉德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中毒而死!……”科朗坦心裏想,“啊,醫生來了。”他聽到馬車聲,高聲說。
來的人是貢當鬆,他已除去了黑白混血兒的喬裝。他這時正聽見莉迪說話:“父親,這麼說,你就不原諒我了嗎?……這可不是我的過錯啊!(她沒有發覺父親已經死了)哦,他的眼睛這樣瞪著我……”可憐的瘋孩子說。貢當鬆聽了這些話,怔住了,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應該給他合上眼睛。”貢當鬆把佩拉德的屍體放到床上,說。
“我們在幹蠢事,”科朗但說,“把他抱到他自己房間去吧。他女兒已經半瘋,如果發現他死了,就會徹底變瘋,她會以為是自己殺死了父親。”
莉迪看見別人將父親抱走,呆呆地站在那裏。
“這是我唯一的朋友!……”佩拉德的屍體被放到他臥室的床上後,科朗坦感慨地說,“他一生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貪財,那是為了他的女兒!……貢當鬆,這為你提供了教訓。每一種職業都有自己的道德。佩拉德不該參與個人事務,我們管好公務就行了。但是,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我發誓,”他說,那語調、目光和手勢都叫貢當鬆感到恐懼,“要為可憐的佩拉德報仇!我一定要找到害死他和給他女兒造成恥辱的人!……出於我的私利,考慮到我在世上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我要冒著危險去進行報仇,要叫這些全都身強力壯的人剃光頭,下午四點在沙灘廣場①上西天!……”
①巴黎的沙灘廣場是當時對犯人行刑的場所。
“我將給你奮力相助!”貢當鬆激動地說。
一個冷漠、拘謹、有條不紊,二十年來誰也沒有見他動過一點點感情的人,此刻竟如此動情,確實沒有比這一景象更令人激動了。這是燒紅的鐵棍,能熔化一切被它碰上的東西。這是貢當鬆的內心被觸動了。
“可憐的康奎爾老爹!”他望著科朗坦繼續說,“他常常請我吃喝……是啊……隻有那些有惡習的人才善於做這種事——他常常給我十法郎讓我去賭錢……”
兩個要為佩拉德報仇的人說完這幾句悼詞後,聽到卡特和市政府醫生上了樓梯,便去莉迪的房間。
“你到警察分局局長那兒去一趟,”科朗坦說,“國王的檢察官可能認為這還不能作為追究法律責任的條件。我們可以叫人給巴黎警察局寫一份報告,也許會有些用處。”
“先生,”科朗坦對市政府醫生說,“您將在這間臥室裏看到一個死人,我認為他不是正常死亡。應我的請求,警察分局局長馬上就要來到!請您當著他的麵將屍體解剖,盡力找到毒藥的痕跡,您一會兒還會得到德普蘭先生和比昂雄先生的協助,他們是我派人請來為我摯友的女兒診病的,她的狀況比父親更糟,雖然父親已經死去……”
“我看病不需要這兩位先生幫忙……”市政府醫生說。
“啊,那好!”科朗坦想,“——先生,我們別為這事鬧矛盾。”科朗坦接著說,“總之,我的看法是:剛剛害死父親的與糟蹋女兒的是同一夥人。”
天亮時,莉迪由於極度疲乏終於睡著了。這時候,那位著名的外科醫生和年輕的大夫都來了。負責做死亡鑒定的醫生已將佩拉德軀體剖開,正在尋找死因。
“喚醒女病人之前,”科朗坦對兩位著名醫生說,“請你們給一位同行幫一下忙,他在作一次死亡驗證,這對你們來說肯定很有興趣,你們的意見對驗屍記錄肯定不是多餘的。”
“您這位親屬死於中風,”醫生說,“有嚴重的腦充血證據……”
“各位先生,請你們仔細檢查一下”科朗坦說,“看看有沒有什麼毒藥也能產生同樣效果。”
“胃裏完全充滿食物,”醫生說,“除非用化學儀器進行分析,我看不出任何毒品的痕跡。”
“如果充分確認是腦充血症狀,鑒於死者的年齡,那就是可靠的死因了。”德普蘭指著胃中大量的食物說……
“他是在這裏吃的東西嗎?”比昂雄問。
“不是”,科朗坦說,“他是從林蔭大道匆忙趕到這兒來的,他到這兒發現自己女兒被人強xx了……”
“這就是真正的毒藥了,如果他愛自己女兒的話。”比昂雄說。
“什麼毒藥能產生這樣的效果呢?”科朗坦問,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隻有一種,”德普蘭對一切作了仔細觀察後說,“那是一種產於爪哇島的毒物,從一些至今還不太熟悉的灌木中采來。那種灌木屑馬錢子科,毒藥用來塗在一種非常危險的武器……馬來人的波刃短劍上……至少有這種傳說……”
警察分局局長來了。科朗坦向他說出自己的懷疑,告訴他佩拉德在哪一家跟哪些人一起用了夜宵,請他起草一份報告。接著,他又將謀害佩拉德性命的陰謀以及莉迪被害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告訴了分局長。然後,科朗坦走到可憐的姑娘的房間,德普蘭和比昂雄正在那裏給病人作檢查。他在門口遇上了這兩位醫生。
“兩位先生,情況怎麼樣?”科朗坦問。
“把姑娘送到精神病院去吧!萬一她懷孕了,分娩後還不能恢複理智,她會得精神憂鬱症而死。要治好她的病,沒有別的辦法,隻有給她母愛,如果能喚起母愛的話……”
科朗坦給每位醫生四十法郎金幣。這時警察分局局長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便向局長轉過身去。
“醫生認為他是正常死亡。”這位官員說,“由於他是康奎爾老爹,我就更難打報告了。他參與很多事情,我們不太清楚該把矛頭對準誰……這類人常常‘奉命’而死。……”
“我叫科朗坦,”科朗坦湊近局長的耳朵說。
局長不由自主地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