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伏脫冷原形畢露 第一節(2 / 3)

“你這樣的女人,真是無價之寶!”法官高聲說,重新鼓起了勇氣,“不管怎麼說,我挖出了雅克-柯蘭,我要送他去重罪法庭還帳,我要揭露他的罪行。這樣一場官司是預審法官仕途上的一次勝利……”

“卡繆索,”阿梅莉接著說,呂西安-德-魯邦普雷的自殺弄得丈夫心力交瘁,現在看到他恢複過來,感到很高興,“庭長剛才說你把事情辦砸了,可是現在,你又走向另一極端……你還在歧途上徘徊,我的朋友!”

預審法官站在那裏,愣愣地望著妻子。

“國王和掌璽大臣聽到這樁官司內幕時,一定會很高興,而他們看到自由派律師通過他們的辯護將諸如賽裏奇、莫弗裏涅斯、格朗利厄家族中這些重要人物,以及所有直接或間接卷入這個案子的人,拖到公眾和重罪法庭麵前時,會感到很惱火。”

“他們都卷進去了!……我把他們都給抓住了!”卡繆索高聲說。

法官站起來,在書房裏踱來踱去,就像斯加納雷爾尋求走出困境時在舞台上踱來踱去一樣。

“聽我說,阿梅莉!”他站到妻子麵前接著說,“我又想起一個情況,看起來微不足道,但是鑒於我目前的處境,這件事至關重要。親愛的,你想象一下,這個雅克-柯蘭是個極其陰險狡詐、弄虛作假、詭計多端的家夥……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哦!他……他是什麼人?……是監獄裏的克倫威爾!……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惡棍,他差點兒把我給騙了!……刑事預審中,一點兒蛛絲馬跡能引出一大堆線索,你就沿著這些線索,在最神秘莫測的心靈和事實的迷宮中轉悠吧!雅克-柯蘭看見我翻撿從呂西安-德-魯邦普雷住處搜來的信件時,他的目光就往那上麵溜,想看看那裏麵有沒有別的信劄,然後他明顯地流露出一種滿意的心情。那種強盜估量財寶的眼光,那種犯人心裏想著‘我有武器’的姿態,使我明白了很多事情。隻有你們女人,才能跟我們和犯人一樣,在一個相互交換的眼色中,演出一整場的戲,從中顯露出像保險鎖那樣複雜的騙人伎倆。你看,一秒鍾之內就會產生大量懷疑!這真是令人可怕,眨眼之間就能決定是死是活。‘這家夥手裏還有別的信件!’我當時這樣想。後來,我忙於案子裏的很多瑣事,把這件事給忽略了。我當時認為先要讓這幾個犯人對質,以後再澄清這一情況。可是,雅克-柯蘭按照這些歹徒的習慣做法,把這個漂亮小夥子手裏最能損人的信件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點,這個美男子的崇拜者又這麼多……”

“你發抖了,卡繆索!你要當王國法院庭長了,比我料想的還要早!……”卡繆索夫人高聲說,臉上容光煥發,“嘿!你的行動一定要使所有的人滿意,因為案情已經變得這樣重要,別人很可能會把這案子從我們手裏搶走!……德-埃斯帕爾夫人跟他丈夫打的那場禁治產官司,人家不就從波皮諾手裏拿過案子交給你了嗎?”為了回答卡繆索做出的一個表示驚訝的動作,她這樣說,“總檢察長極其關心德-賽裏奇先生和夫人的名譽,難道他不會把案子提到王國法院,井指定一名忠於他的推事進行重新預審嗎?……”

“啊,親愛的,你在哪裏學的刑法?”卡繆索高聲說,“你什麼都知道,你是我的導師……”

“這個雅克-柯蘭會找到一個自由派律師的,因為,誰給雅克-柯蘭辯護,他就給誰錢!怎麼,你認為明天早上德-格朗維爾先生會叫這個律師的辯護嚇倒嗎?……這些貴婦人對她們的危險處境至少與你一樣了解,如果不比你更了解的話。她們會把這種危險告訴總檢察長。由於這個苦役犯與呂西安-德-魯邦普雷關係密切,呂西安又是德-格朗利厄小姐的未婚夫、艾絲苔的情人、德-莫弗裏涅斯公爵夫人的舊情人和德-賽裏奇夫人的心上人,所以總檢察長已經看到這些家族都快被拖上被告席了。你應該施展策略,博得總檢察長的好感,德-賽裏奇先生、德-埃斯帕爾侯爵夫人以及夏特萊伯爵夫人的感激,通過對格朗利厄家的依靠來進一步獲得德-莫弗裏涅斯夫人的保護。要叫你的庭長對你大加讚揚。我來負責埃斯帕爾夫人,莫弗裏涅斯夫人和洛朗利厄夫人這方麵的工作。你呢,你明天早上應該去見總檢察長。德-格朗維爾先生是個不跟自己妻子一起生活的人。有十來年時光,一個名叫德-貝爾弗伊小姐的人做他的情婦,給他生了幾個非婚生子女,是不是?所以,這個司法官員並不是聖人,他是個與別的男人一樣的男人,可以引誘他。有些地方他能叫人抓住把柄。要發現他的嗜好,設法奉承他,征求他的意見,讓他看到這個案子的危險性。總之,要盡量使你們一起牽連進去,這樣,你就能……”

“不,我應該親吻你的腳印,”卡繆索打斷妻子的話說,一邊摟住她的腰肢,擁在自己懷中。“阿梅莉,你救了我!”

“從阿朗鬆到芒特,再從芒特到賽納省法院,是我一直指引著你。”阿梅莉回答,“好啦,你放心吧!……從現在起五年內,我希望人家會叫我庭長夫人。可是,我的貓咪,你一定要三思而後行,法官的職業與幹消防隊的不一樣,大火不會燒到你的文件上,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所以,在你們的位置上,幹出蠢事是不能原諒的……”

“假西班牙教士和雅克-柯蘭是同一個人,但我的地位強大有力,完全能對付他。”法官沉吟良久後說,“一旦這一身份得到證實,法院無論如何要審理此案,這將是既成事實,任何法官、審判官或推事都無法推翻。我要模仿那些把廢銅爛鐵拴在貓尾巴上的孩子,不管在什麼地方審理此案,雅克-柯蘭的鐵銬聲總會叮當作響。”

“太好了!”阿梅莉說。

“到那時,總檢察長更希望與我而不是與其他人協調一致,隻有我才能除去懸在聖日耳曼區心坎上的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可是,你知道,要獲得這樣卓絕的成果,該是多麼困難!……剛才,總檢察長和我在他的辦公室裏,我們商定把雅克-柯蘭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接受下來,承認他是托萊多教士會議事司擇,承認他是卡洛斯-埃雷拉。我們還商定接受他的外交特使身份,任憑西班牙大使館將他領回。我是按照這一計劃才寫了釋放呂西安-德-魯邦普雷的報告,並重新審訊我的犯人,把他們洗刷得清清白白。明天,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比昂雄先生,還有什麼別的人,該與這個所謂的托萊多王家教士會議事司鋒對質,他們不會認他是雅克-柯蘭。雅克-柯蘭是十年前在一座平民公寓裏當著他們的麵被捕的。他們是在那裏與雅克-柯蘭結識的,他當時化名伏脫冷。”

一陣沉默。卡繆索夫人在思考。

“你能肯定這個犯人確是雅克-柯蘭嗎?”她問。

“肯定!”法官回答,“總檢察長也能肯定。”

“那好!你設法在司法大廈起哄,但不要讓人看出是你在插手,如果這個人還被關在單人牢房,你就立刻去見附屬監獄長,要使眾人在那裏認出這個苦役犯。在專製政體的國家,警察大臣假造反對君主的陰謀,再以挫敗陰謀榮立功勳,提高自己身價。你不必模仿孩子,可以模仿這些大臣。你使那三家陷入險境,然後再拯救他們,從中獲得榮譽。”

“啊!真了不起!”卡繆索叫起來,“我簡直昏了頭,把這一情況都給忘了。將雅克-柯蘭安置到自費單間的命令是科卡爾送交附屬監獄長戈爾先生的。通過雅克-柯蘭的仇敵比比-呂班的安排,已將認識雅克-柯蘭的三名罪犯從拉福爾斯監獄移送到附屬監獄來了。如果明天上午他到放風院子去,料想會發生可怕的場麵……”

“那是為什麼呢?”

“親愛的,雅克-柯蘭是苦役犯錢財的受托人,錢財數目很大。然而據說,他把這些錢都花了,用來維持已死的呂西安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人家要來跟他算帳。比比-呂班告訴我,這將是一場惡戰,看守非幹預不可。這樣一來,秘密也就暴露了。這件事關係到雅克-柯蘭的性命。我明天一早去司法大廈,就能寫出證明他的身份的記錄了。”

“啊!要是那些錢財委托人替你把他給幹掉了,那時,人家會把你看作一個有能耐的人了!你不要去德-格朗維爾先生家了,你就握著這件了不起的武器到他辦公室等他吧!這是一門大炮,炮彈已經上膛,瞄準著宮廷和貴族院的三個最顯赫的家族。膽子大一些,向德-格朗維爾先生提議,要他幫你擺脫雅克-柯蘭,把他轉移到拉福爾斯監獄去,那裏的苦獄犯知道怎樣幹掉背叛他們的家夥。我呢,我去看德-莫弗裏涅斯公爵夫人,她會帶我到格朗利厄家去。我也許還會去見德-賽裏奇先生。我會到處去煽風點火,這一點你就相信我吧。一定要給我用約定的語言寫一封短信,讓我知道這個西班牙教士是否被法院認定是雅克-柯蘭。你安排一下,下午兩點離開司法大廈。我設法給你單獨約見掌璽大臣,他也許在德-埃斯帕爾侯爵夫人家裏。”

卡繆索以敬佩的姿態直挺挺地站立著,這使敏感的阿梅莉笑起來。

“好了,來吃晚飯吧,高高興興的!”她最後這樣說,“你看,我們來巴黎才兩年,今年年底前你就能當上推事……然後,我的貓咪,從推事到法院的庭長,就不需要再費什麼力氣了,最多在某個政治事件上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