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山多了個心眼,他有個非常要好的大學同學在省紀委信訪室工作,他把情況簡單地給同學說了,央求他出麵查一查這個公司的背景資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這家廣東貿易公司是澳門賭場“大耳窟”設在廣東專門用於給官員賭博洗錢的公司。
那位同學當即給省紀委領導作了彙報。後查實,省計委劉主任每個月都要去澳門一試身手賭上一把,並且逢賭必輸,都是業務單位的人給埋了單。最後一次竟然輸了兩百多萬。
國家安全部的人早已盯上了他。何大山不揭穿,國安的人終究會掌握他的犯罪證據。劉主任落馬是遲早的事。
摸清了這些情況,梁軍武覺得自己應該出麵幫幫何大山,在機關裏樹樹正氣。市裏有些不知情的領導都認為是何大山吃飽飯撐的無事生非舉報劉主任,使一點五億工業城貸款不能轉為國家投資,讓市政府背上沉重的包袱。
區裏的人則認為何大山愣出風頭把原主任挑落下馬,帶出一窩案,使區裏和省計委的關係弄僵,搞得區裏無顏對省計委。他不能讓大家把怨氣責難牢騷統統泄向何大山,讓他一個人獨自背負這莫須有的罪名。
他要盡量淡化何大山在劉主任落馬中所起的作用,便於他“合群”,盡量弱化何大山在這件事情上的主動,不能讓他“拔尖”,隻有這樣,才能使他不致遭受孤立和非議。
梁軍武召開了一次全開發區幹部職工大會,主要議題是號召大家再次向災區捐款。在最後的講話中,他不動聲色,平靜地有如敘述一件家常故事。
他講道,昨天,市民政局負責救災的副局長給我打電話,詢問何大山是不是我區幹部。我說,是呀。那位副局長說,從民政部賑災司反饋到我市的情況,何大山以個人名義向地震災區捐款三萬元,是目前我市個人捐款最多的一位。希望你梁區長好好表揚一下。
放下電話,我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一個結婚才幾年每月隻領不到兩千元工資的小幹部,能把省吃儉用下來的三萬元錢不聲不響不張不揚地捐向災區,讓我看到了真,看到了善,看到了中華民族傳承下來的愛心和美德!何大山給我們開發區爭了光彩撐了臉麵。
梁軍武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話鋒突轉,聲色俱厲,“這麼好的同誌,現在卻要遭受孤立,就因為他提供線索讓原任主任‘雙規’。
我可以鄭重其事地告訴大家,何大山不提供線索,國安的人也找到了把柄,省紀委正要立案調查,原主任落馬是必然。
何大山隻是出於職業操守,為兩百萬資金的安全考慮,向他的同學詢問,應該算是扯出蘿卜帶出泥。
大家把一點五億銀行貸款不能轉為國家投資的罪過推加給何大山,完全不合常理!讓正義變得猥瑣,讓良知變成扭曲,讓真理變為罪過,這不是什麼正常現象。這樣下去,今後誰敢舉報貪腐,正義何日能揚眉吐氣?”
梁軍武的講話在機關幹部中頗有震動,從現場募捐資金來看,收到捐款近十萬元,比第一次多出將近一半。
袋裏總是空空如也有一角錢被老婆拿走兩個五分的梁科長,捐了七百元,兩百元是向老婆要的,還有五百元是從皮鞋的墊層中摳出來的,是他攢了兩年的“牌本錢”。
會議一結束,大家就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議論開了。區機關裏有一位當了十八年科長人稱“牛皮匠”的黃大嘴,有把螞蟻吹得鬥過大象的本事,也有把黑東西吹得白晃晃的騙術,更有把沒影的事兒吹得有模有型的技能。
他專門嚼別人的舌根,誰受表揚了他嚼,誰受批評了他嚼,誰家有好事他嚼,誰家有醜事他也嚼。他嚼人的話像噴灑了劇毒農藥一樣,傷心絕情毒人。
他曾把人家好生生的一對夫婦嚼散,把局裏兩個中層幹部嚼得操拳揮掌大打出手,還把區機關的一個老出女嚼得無法安身調往外地。
一進辦公室,他就當著辦公室的幾名科員說,何大山真它馬福氣旺呀,出了三萬塊錢,名揚全市,劃算。
梁區長還為他叫窮,他那漂亮風掃的老婆媚眼一勾騷勁一來,不知迷倒多少達官貴人,廣告收入源源不斷,三萬塊錢隻怕是她老婆摳下的一點牙祭。
這男人啦,當王八吃軟飯也快活咧。屋子裏頓時一陣轟笑。
剛好何大山路過,傷人的話嘲弄的笑像鋼針直刺五髒六腑,前幾天,他也聽到過黃大嘴嚼過自己,說,何大山舉報主任,一人得功,全區遭罪。現在咱們連省計委的門檻都不敢踩啦。這種人先害別人後害自己,必遭報應!
當時,他沒太在意。可是今天如果再放過他,不定他會嚼出什麼更惡毒更沒影兒的事。他衝進辦公室,左手揪住黃大嘴的衣領,右手一記勾拳擊向黃大嘴,說:“你這個老雜種,嚼死人不償命,我讓你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