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求我救她(1 / 3)

第十章 她求我救她

瞧著孩子們上了樓,卓然看了淩冽一眼,便跟著上去了。

諾一說過,傾慕不同於別的皇嗣,一定要格外照顧。

沈太太道:“家裏的仆人全部離開了。你們慢聊,我上樓去照顧孩子們。”

“你不要太累了。”沈帝辰望著夫人輕語著,“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很快,溫暖的大廳裏隻剩下淩冽跟沈帝辰兩人。

一樓小廳的牆麵全是用寬大的落地窗做成的,透明的玻璃門外麵飄著鵝毛大雪,裏麵卻溫暖如春。

淩冽嚐了一口咖啡,很好喝:“拿鐵,很正宗。”說著,他從口袋裏取出一隻小小的盒子遞給沈帝辰,道,“初次上門拜訪,我不好意思空手,這個當作禮物,望沈先生笑納。”

太貴重的東西,他跟沈帝辰這樣的人物是不會缺的。而且如今這樣的狀況,他送出太貴重的東西隻會令沈帝辰不安,倒不如送一個合適的。

沈帝辰拿起麵前的東西看了看,有些受寵若驚地打開,溫暖的空氣裏頓時飄來一股清甜的紫薇花香,沁人心脾。

“這是什麼?”

“茶膏。”淩冽笑了笑,“我身邊的人用每年現摘的紫薇花釀成紫薇花蜜,還把紫薇花曬幹炒茶,最後將茶與花融合在一起做成茶膏。這麼一小盒可以喝很久,這東西雖然不算金貴,卻是在月牙灣裏才能喝到的茶。”

沈帝辰湊近嗅了嗅茶膏,他很喜歡。

蓋上蓋子後,他小心地將茶膏收在茶幾下的抽屜裏,然後看著淩冽開門見山道:“昨晚我跟太子殿下說好了今日一早貝拉過去的事情,但是今天九點了還沒有動靜,我就知道昨夜定是出現了變數。”

沈帝辰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柔,帶著春天的氣息,仿佛跟他交談是一種無上的享受,會使人心神安寧,心情愉悅。

他望向淩冽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坦言:“我接手整個家族企業之後,決定回歸寧國,但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決定。我的祖父年輕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打算,隻是當時的寧國是白家一黨為政,但放眼整個商界、軍界,都是洛家獨大。我祖父說,長此以往寧國會有變數,那時候若是回國,唯恐政變,會涉及先輩打下的商業王國,所以,我祖父將落葉歸根的願望帶進了土裏。我長大之後,也非常憧憬寧國的文化,想要回來,可是現任陛下一直沒有家室、沒有子嗣,所以我也在擔心寧國皇室是否還會有變動,就不敢隨意動老祖宗留下的基業。直到四年前,陛下大婚,公布了太子殿下您的存在,我也曾在海外的電視機前欣喜若狂。但是我想回來的時候,您又開始打仗了,我的妻子也懷了孕,我便想著先將老祖宗的基業打紮實,再等等……眼下,四年過去了,太子也有了孩子,花旗跟莫邪都被寧國收複了,所以我帶著龐大的商業帝國回來了。我不介意稅收的問題,因為在國外我一樣要交稅。站在商人的角度看,隻要有錢賺,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但是站在人種跟倫理的角度上,不管是誰,心中都有落葉歸根的期盼,能回到自己的國家才是最安穩的。”沈帝辰這一番話情詞懇切。

淩冽靜靜地聽著,他因為沈帝辰的愛國心有些動容,但是這些都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即使他想信任沈帝辰,也改變不了貝拉血統的事實。

沈帝辰又道:“冬至那次,我帶著妻子去夏威夷見到了耶律楚聞。我們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來之前莫邪的大皇子百裏沫是我妻子的表哥。但是我嶽母當年為了尋求愛情,已經被耶律家除名了,耶律家的族譜上都沒有我嶽母的名字。”

淩冽又喝了一口咖啡,無奈輕歎:“但是血統這種事情,不是除了名就能除掉的。”

這世上最不能更改的,就是流淌在血液裏的基因了,貝拉是耶律家的後人,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沈帝辰沉默良久。

氣氛好像變得微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空氣裏除了咖啡的香氣,還有兩個孩子從樓上傳出的歡笑聲。

這樣的笑聲宛若天籟,真想讓人永遠珍藏。

沈帝辰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眸中一片清明。

“我第一次見到我太太的時候,是在國外的一個賭場上。那一年,她十二歲,被人像奴隸一樣推到了賭桌上,被當作雛妓叫賣她的初夜。她看見我,可憐兮兮地伸出手對我說‘先生,救救我’,我問她‘世上那麼多可憐人,我憑什麼救你’。”

淩冽挑眉:“然後呢?”

沈帝辰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她回答我說,因為那個地方好像隻有我聽得懂寧國語。”

“她的父親是寧國人?”

“對,她的母親愛上了寧國人,而從前寧國跟莫邪的軍事關係非常緊張。耶律家還是執掌軍權的,他們根本無法容忍一個敵國的女婿,所以他們將我的嶽母從家族中除名了。但是那個男人在我妻子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死在從莫邪逃回寧國的輪船上,後來經人查實,那事是耶律家的人幹的。”

淩冽沉默了,隻覺得耶律家族好狠!

沈帝辰深吸一口氣,道:“他們即使將我的嶽母除名,也無法容忍她嫁給敵國人,就弄死了我的嶽父,以至於她們母女四處漂泊,孤苦無依。所以太子殿下,您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貝拉身上那一點點耶律家族的血統真的那麼重要嗎?”

沈帝辰的話言猶在耳,對於他妻子的故事用寥寥數語形容,卻令人扼腕難過。

淩冽有過悲傷的經曆,他知道越是雲淡風輕介紹的故事,越是令人肝腸寸斷、驚心動魄。

沈帝辰認真凝視著淩冽的雙瞳,看著他:“貝拉兩歲的時候,我的妻子替我擋過一刀,她傷的位置剛好是子宮。太子殿下,我跟妻子此生僅有貝拉一個寶貝。我們沒有男丁,沒有別的繼承人,我們隻有貝拉。”

“我……感到很遺憾。”淩冽想起慕天星,她也是一胎之後子宮受了傷。但是好在第一胎是一胎三寶,至於這一胎……隻要他的小乖安好,他便怎樣都好。

“我的妻子在醫院裏跟我鬧離婚,因為她始終記得所有的幸福是我給她的,她每天吃一口飯,穿一件新衣服,都會覺得無比珍惜,因為她是從那樣的地獄裏爬出來的。我沈家六代單傳,她不能拖累我,所以她還逃跑過一次,甚至安排了一個愛慕我很久的女人在我的房間裏,事情的結果是我把那個女人丟到了大海裏,帶著貝拉把她抓了回來。”沈帝辰回憶起那段往事,覺得痛徹心扉。

每個人的成功都是有代價的,他的妻子為他擋下一刀,也是因為他瘋狂地吞並了同行企業,讓那些人沒有了財路,人家才會報複他的。

淩冽終於明白剛才沈帝辰的妻子為何會眼眶通紅,那是因為她心中的苦楚太多了。

“太子殿下,如果傾慕將來是儲君,他跟貝拉的孩子裏會有一個成為沈家的繼承人;如果傾慕將來不做儲君,我隻有貝拉一個女兒,沈家的一切也是他們的。您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聯合耶律家族來叛變有意思嗎?站在父親的角度上,一個世代聞名、隻出專情後代的洛氏家族裏,如果有我家貝拉喜歡的人,不管那個男子是不是儲君,我都願意撮合他們,因為我不願意我的女兒將來在愛情的道路上受到傷害,我希望她遇見一個可以一心一意對待她的男子,懂得她的微笑、懂得她的淚水,可以不論天荒地老,都陪著她一起攜手到老的人。”

都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沈家今時今日什麼都不缺了,貝拉能夠遇上傾慕這樣的小男孩,是他們覺得很有福氣的事情。作為父親,沈帝辰希望將最好的留給自己的女兒。

“尤其是我隻有貝拉一個孩子。貝拉的婚姻是否幸福,是否會從一而終,她嫁的那個人如何,直接關係到我沈家的命脈。”

沈帝辰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他不願意發生任何離婚、分家產、打官司、貝拉的後代有撫養權爭奪之類的事情,或者孩子遺落在外、惹出其他麻煩的事情來。

一個家族企業曆經幾代更替延綿,這是許多先人的心血鑄就而成的。

“所以太子殿下,您給傾慕選妻子這件事情有多麼重要,對我沈家來說挑一個什麼樣的女婿也是一樣重要的。您有寧國的江山要顧慮、要思考,我也有沈家的基業要顧慮、要思考。不管是為了貝拉的意願,還是為了我的家業,我都是真心地、積極地想要這兩個孩子在一起的!他們兩人長久了,什麼都長久了。”

沈帝辰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淩冽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淩冽忽然想起外公說過,沈帝辰是他最欣賞的商界後起之秀之一。

外公的眼光應該不會差的。淩冽抬起腦袋想了想,輕語著:“我完全相信沈先生的話!”

即使這樣說,他也想回去之後讓人徹底查一查沈帝辰妻子的身世、遭遇,看是否跟沈帝辰說的一樣。

他心裏偏向信任沈帝辰,但是他不是昏庸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的意願就忽略理智、偏聽偏信別人的一麵之詞。

“貝拉跟傾慕的事情,目前來說真的太早了,順其自然吧,讓他們發展看看!”淩冽這麼說,其實就是鬆口的意思。

他不會再阻止貝拉跟傾慕來往,但是核實、排查是必須的,靜觀其變也是必須的。

這惱人的血統還真是一個定時炸彈!

沈帝辰心知淩冽能夠鬆口已經不容易了,因為他查到了三年多前慕天星剖腹產的事情。一個月前,那個醫生突然被人槍殺了。有人說,這件事好像是寧國的軍方幹的,但是那邊的警察在事發現場並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寧國皇室痛恨百裏沫,這恩怨思來深矣!

“謝謝!”沈帝辰鬆了一口氣。他不怕淩冽去查,因為他所言句句屬實。

淩冽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沈帝辰想要把女兒嫁入皇室,就必須拿出一點點誠意來。

淩冽問:“你們在夏威夷見到耶律楚聞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說說嗎?”比如耶律楚聞的現狀,有沒有私建軍隊密謀複國,他人現在在哪裏,身邊還有什麼助力等等。

淩冽問得簡單,沈帝辰若是沒有誠意,隨口答答就行了;但若是有誠意,隻怕三言兩語說不完了。

沈帝辰忽然站起身,對著淩冽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太子殿下不嫌棄的話,去我書房談吧?”

淩冽點頭:“好。”

兩人一起上樓,就看見二樓的客廳是一個玩具房,裏麵沒有像月牙灣那樣大型的兒童樂園,但是無數的玩具堆滿了一屋子,大多是積木,還有貝拉喜歡的芭比娃娃。

眼下,卓然正安靜地躺在地上,任由貝拉跟傾慕幫他看病。

貝拉戴著玩具聽診器,對著卓然的肚子摁了摁,然後道:“不得了了,這個人早上吃太多了,現在肚子要爆炸了,我們必須馬上為他進行手術。”

傾慕非常配合,遞上一把玩具小刀:“開刀吧,醫生大人!”

貝拉隨手接過刀,然後認真道:“啊?這位先生的肚子裏有寶寶,他生了一隻小猴子。”

傾慕趕緊去找猴子,然後把猴子塞進卓然的衣服下:“對,卓然懷孕要生猴子了!”

卓然:……

淩冽跟沈帝辰走到長廊上,忍不住輕笑起來。

這次淩冽在沈帝辰家中做客,是用了午餐後才離開的。

沈太太親手做了培根卷大蝦比薩、烤火雞、奶油蘑菇湯,還有意麵。看起來全是西餐,但是大人孩子們很給麵子,全部吃完了。

午餐後,淩冽看著兩個小鬼頭無話不談的畫麵,微微一笑:“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帶貝拉回去住一陣子?”

“萬歲!”

不等沈帝辰夫婦開口,貝拉已經高高地舉起肉肉的小拳頭,歡呼了起來。

傾慕傻傻笑著,仿佛貝拉是他眼中的寶石,他怎麼看都覺得她璀璨奪目。

沈帝辰夫婦自然不會介意,因為孩子們都放假了,所以小住肯定會有一段時間。沈太太幫貝拉收拾了一些衣服,放在了她粉紅色的小行李箱裏。

卓然提著行李箱先放在車裏,淩冽一隻手抱著貝拉,一隻手牽著傾慕,在院子的雪地上跟沈帝辰夫婦告別。

回去的路上,兩個孩子很開心,又是唱歌又是打鬧,但是淩冽一言不發。

洛傑布雖說有些孩子氣,但是為君非常嚴謹。對於貝拉的偏見,不是無緣無故產生的,他是站在帝王的立場上,他的堅持是正確的。

淩冽的眸光裏閃爍著不明的光,然後對著卓然道:“我們去買魚。”

傍晚的時候。

洛傑布回了家,一抬頭就看見三個寶貝孫子跟貝拉一起在兒童樂園裏追逐打鬧,歡笑的聲音傳得很遠。

他擰著眉頭盯著貝拉,麵色沉了又沉。

這時,淩冽忽然對著洛傑布笑著道:“父皇!”

這一聲叫喚明顯帶著討好之意,洛傑布側過身來,就看見淩冽居然係著圍裙,雙手的袖子挽到了肘部。

洛傑布愣了一下,忘記了要生氣,隻是盯著淩冽問:“你怎麼這副樣子?”

“冬至的時候,父皇不顧自己九五之尊的威儀親自下廚房,給我們一大家子做飯吃,這件事情我們一直記在心裏呢。所以今天孩子們第一次放寒假,家裏人又多,我想著好久沒做魚了,再不做我都快忘了怎麼做了。”

淩冽的聲音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笑容要多諂媚就有多諂媚。

洛傑布隻是輕描淡寫地掃了淩冽一眼,他知道兒子今日下廚其實是為了傾慕,為了幫傾慕留下貝拉。

但是為人父親總是有那麼一點小激動的,他忍著,不動聲色道:“糖衣炮彈不能改變注定的事實,這一點你我應該很清楚!我覺得你身為儲君,更應該明白這點。為君者,不可以隨意被糖衣炮彈炸沒了理智。”

“怎麼會,其中的緣由我已經知悉了。等用了晚餐後,我親自跟您解釋吧。”淩冽撒嬌道,他對洛傑布用了敬語。

這一下,洛傑布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這個臭小子從頭到尾就沒對他用過一個“您”,全都是“你”這麼稱呼的。

洛傑布的嘴角不自然地勾起,他白了淩冽一眼,揮揮手:“那我等著聽你已經知悉的事情,快去做飯吧!”

“好的,您……稍等!”

淩冽咧嘴一笑,故意將說“您”的聲音拉長了一點,聽得洛傑布心中更歡喜了。明知道兒子是故意的,可他還是忍不住歡喜。

這天晚上,大家吃著淩冽做的魚頭火鍋。孩子們、大人們全部吃得美滋滋的,慕天星從頭到尾都在誇淩冽,洛傑布從頭到尾吃個不停。

晚餐後,淩冽專門陪著洛傑布回了房,將今日在沈帝辰家中獲悉的一切告訴了洛傑布。淩冽道:“我覺得我們不能因為他們不想要的血統就牽連無辜的貝拉。別的不說,我們先查一查沈帝辰所言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