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心裏沒我了
父子倆悄悄走進了書房裏，淩冽關上門轉身的一瞬，便看見洛傑布一臉激動地說：“你說，我如果安排天星考試一下子考到夫人，她會不會高興得暈過去？”
這個小丫頭，嫁到他們洛家來，真是吃盡了苦。給他們洛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不說別的，單單是母憑子貴這一點，也足夠她穩穩地紮根皇室了。
洛傑布一直覺得虧欠這個兒媳婦，正在為如何對她更好一點而傷腦筋呢。
今日聽見她這麼說，洛傑布心中歡喜。內定這種事情自古就有，對於他一個為君者來說，不過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淩冽抬手摸了摸鼻子，表情極淡，開口道：“我也不想看見小乖挑燈夜戰那麼辛苦，但是，讓她一下子就考到夫人，這個不現實。小乖那麼敏感、那麼聰明，肯定能想到是你在後麵推波助瀾的。她參加女官考試的初衷，就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讓大家明白她是有真才實學，是可以配得上太子妃這個身份的，而不是靠這件事情來炫耀她可以憑借皇權一飛衝天的。”
“但是有那麼多級，她要考到哪一年才能考上正一品的夫人？”
“不管有多少級，隻有靠她自己一一去戰勝了，那樣才會有成就感跟幸福感！”淩冽看著洛傑布，莞爾一笑。
“父皇，我相信小乖！她隻要努力，是會成功的，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著她證明給我看呢。”
洛傑布：……
盡管淩冽幫著慕天星拒絕了內定這件事，但是洛傑布卻是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裏了。
淩冽抬頭就瞧見父親眸光裏的深意，有些擔心，提醒著：“你可不要做那種多此一舉幫倒忙的事情，我很清楚小乖不是那樣的人。”
洛傑布白了淩冽一眼，道：“我心裏有數，才不會幫倒忙！”
從這一天起，慕天星的生活變得充實而有規律起來。
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給淩冽一個驚喜，還讓倪夕月幫她保密。每天上午她跟淩冽去醫院看過傾羽，淩冽去前朝工作，她在書房裏苦讀。倪夕月給她請的老師會在每天下午兩點來月牙灣，一天教兩個小時，教她一些課本上沒有的知識。
有時候，洛傑布領著淩冽出差，也是當天去，當晚必定回來的。
國事、軍事訪問這些，已經交代給外交大臣跟喬歆羨去了。
因為傾羽的情況還不穩定，他們害怕萬一自己真的走開了，孩子有個什麼意外，他們見不著孩子的最後一麵會是一生的遺憾。
六月一號國際兒童節這天，H市傳來了喜訊，莫林順產誕下小寶寶，八斤重。
一聽到孩子的重量，大家就知道莫林受苦了。諾一他們全部去了，洛傑布夫婦、淩冽夫婦也去了，不過他們是當天去當天回來的。
然而，就在他們回到首都機場的時候，醫院的人打來電話，說傾羽發生了肺水腫的情況，這是早產兒的常見病之一。
於是，大批車輛改道，直接開去了醫院。
他們立在玻璃牆麵前，卻看不見傾羽，也看不見她的箱子。
據護士說，傾羽到了兒科無菌小手術室裏的重症監護室去了。上個月有個八個多月的早產兒，也是肺水腫，體重比傾羽重，卻還是很遺憾地走了。
所以醫護人員第一次對洛傑布他們說，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這個消息，慕天星當時就在淩冽懷中哭了，差點哭暈了過去。
原本三個男孩子一路上一邊唱著歌，一邊打鬧著，從H市到首都機場，一直如此。
可是來了醫院之後，他們到處找不到妹妹，都急得捏緊小拳頭，想問又不敢問，因為媽媽和其他大人都急成這樣了！
院長很快趕來，專門在無菌手術室的對麵給洛傑布他們開了一間休息室。那裏本來就是一個會議室，有很多椅子和一張長長的橢圓形會議桌，是專門用來給重症監護的患兒的主治醫生開會用的。
護士很快送上茶水，卻被諾一跟卓然擋在外麵。
卓然麵無表情道：“餐飲我們自己會解決。”
一個護國軍人提著袋子跟一個大大的軍用保溫瓶匆匆走過來，卓然接過軍人手中的東西，拿出裏麵的一次性紙杯跟保溫桶裏的開水，給洛傑布他們一一泡上紫薇花茶。
空氣中很快彌漫著好聞的紫薇花香氣，看起來大家似乎放鬆了不少，但是心情還是相當沉重。
慕天星依偎在淩冽的懷裏，整個人始終保持著禱告的姿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醫生們還在手術室裏忙碌著。
“她那麼小，是要開刀嗎？嗚嗚……”
“不清楚。”淩冽輕咳了兩聲，又道，“應該是在裏麵觀察著。”
洛傑布看著兒子兒媳這般傷心，笑了笑，想著緩解氣氛：“不礙事的，沒有消息那才是好消息呢！我們就這樣等著，時間長一點，越長越好！”
他說完，就嗬嗬笑了起來，結果，一桌子人沒一個人理他。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端起麵前的茶淺嚐了起來。
會議桌上，還擺放著幾樣曲詩文專門送來的糕點，但是這會兒大家沒有什麼心情，都是三個孩子吃得比較多。
很快，傾容跟傾藍分別在洛傑布夫婦的懷中睡去了，傾慕還在堅持著，卻也是小雞啄米的樣子。
洛傑布輕歎了一聲：“太晚了，快十二點了，孩子們從來沒有這麼晚休息過。諾一，你送皇後跟小殿下們先回去吧。”
諾一有些為難：“小殿下跟皇後的車要嚴密保護，親兵人手一旦分散，不利於保護。我讓小喬將軍安排人親自來接？”
洛傑布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的年紀也不小了，也有些倦意。
淩冽抬眸看著洛傑布，道：“父皇，你跟母後帶著孩子們先回去，我跟小乖在這裏守著，這裏本來就有護國軍守著傾羽的，把卓然給我留下就行了。”
洛傑布點點頭，抱著傾容起身：“我們先回去，相對來說醫院還是安全的。”
洛傑布等人離開之後，會議室裏隻剩下淩冽夫婦跟卓然了。
在會議室門口守著的是親兵，都是之前跟著淩冽夫婦去過花旗的，而無菌手術室門口守著的，是一直以來安排給傾羽的護國軍。
紫薇茶泡了好幾回，卓然終於拿了點速溶咖啡出來，卻隻敢給慕天星喝。因為這是慕天星要的，淩冽那樣挑剔的味蕾，卓然是絕對不敢拿速溶咖啡給他喝的。
慕天星剛嚐了一口咖啡，無菌室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咖啡被打翻，人站起來，直接衝了出去。
慕天星一把抓住了站在長廊上醫生的袖子，道：“我女兒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了口罩，看著慕天星：“太子妃請安心，孩子的熱度已經退下了，她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她剛剛有六次呼吸暫停的情況，其中四次都是她自己努力恢複呼吸的。我們剛才真的以為她沒救了，但是她自己真的很爭氣！”
“謝謝，謝謝你們！”
慕天星手腳冰涼，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淩冽比她好一點。他將妻子緊緊地摟在懷中，又聽醫生道：“再熬過一個月，等她的生命體征平穩了，所有早產兒的並發症都被她打敗了，她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她打疫苗要送來這裏，我親自幫她打，她的疫苗跟正常寶寶的疫苗注射時間是不同的。”
“好，好的好的。”慕天星擦了擦眼淚，又仰起頭眼巴巴地看著醫生，“我們可以見見她嗎？”
醫生有些糾結，卻還是很遺憾地搖搖頭：“最好不要。”
這一天，淩冽夫婦回去之後，開始認真地布置嬰兒房。
嬰兒房跟男孩子們的房間隔得有點遠。因為傾羽需要相對安靜才能好好休息，嬰兒房的外麵專門用樣板隔了一間保姆房，讓宮人可以二十四小時關注傾羽的狀況。
又過了一個多月，在大家日日夜夜的心驚忐忑之後，院方通知說出生滿了一百天的傾羽可以出院了。
小孫女的百日宴，洛傑布並沒有大肆邀請宴客。
因為這個小生命太過脆弱，也太過堅韌，好不容易熬過了九九八十一難，最是需要靜養的時候。
洛傑布隻是打電話給了沈帝辰，邀請沈帝辰一家來月牙灣做客。
關於沈太太的事情他們已經核實過，沈帝辰提供的耶律楚聞的事情也已經核實過，全部真實。
對於沈帝辰的這份誠意，洛傑布也有過深思。之前莫林生產時，眾人去了H市，洛傑布還專門征詢了倪子洋的意見，倪子洋跟淩冽的態度一致，都很支持沈帝辰。
洛傑布心想，不如就在孫女滿百日的這一天接沈帝辰一家人來宮裏，順便化解一下這幾個月來雙方的尷尬。
一大早，淩冽夫婦前往醫院接女兒出院。
當慕天星顫抖著手從護士手中接過孩子的時候，就發現出生了一百天的小傾羽長得就跟人家剛剛滿月的孩子一樣大。
她激動得流下眼淚，有些心酸地看著女兒，道：“都是媽咪不好，害你這麼弱小。不過沒關係，我們傾羽要回家了哦，以後媽咪一定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淩冽從來沒有抱過這麼小的孩子，他很想抱，但是不敢抱，努力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護著妻女進了電梯。
當卓然載著他們抵達月牙灣的時候，剛好沈帝辰一家也被諾一派的車接了過來。
月牙湖邊上，沈帝辰一家剛剛從車裏下來，就看見淩冽夫婦下了車，太子妃的手裏還抱了個嬰孩。
他們都了然地笑了笑，走上前觀望了一下，彼此禮貌寒暄，然後進了寢宮。誰知，原本在慕天星懷中呼呼大睡的小丫頭，忽然兩眼一閉，歇斯底裏地哭出聲來。
“哇嗚……嗚哇……”
大家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沈太太幫著衝奶粉，淩冽拿了個尿不濕出來卻不知道要怎麼換，沈帝辰在一旁很有經驗地指導：“先換尿不濕再喂奶，不然的話，喂完奶再換尿不濕，提孩子的小腿時，孩子會把奶吐出來的。”
“用濕紙巾擦屁股！”
“打盆溫水過來洗洗吧！”
“衝奶的水滴在手背上感受一下燙不燙！”
“快點，好了沒？”
眾人一番忙碌，小傾羽終於換上了幹淨的尿不濕，在淩冽的懷中喝起了奶。
她已經會睜開眼睛了，一邊喝一邊眨巴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淩冽看著。她的眼睛，好像世上最美麗的黑色寶石，又大又亮。
淩冽越看越歡喜，覺得女兒就是他的命！
貝拉跟三個男孩子也將小腦袋湊上來，全部盯著小妹妹喝奶，大人們也是站在一邊，俯首笑嗬嗬地看著。
當初不知能否存活的小生命堅強地活了下來，看著傾羽如今急切地喝奶的樣子，眾人都很感動。
日子一天天過去，整個暑假貝拉都待在月牙灣裏，而沈帝辰夫婦則有幸成了月牙灣的常客，每周都被洛傑布夫婦邀請前來用餐，順便跟貝拉小聚。
慕天星也過上了有規律的生活，尤其在夫妻生活上。
她結紮了，所以在那種事情上，淩冽是一點節製都沒有了，每天晚上非要折騰她不可，即使是很累了，最少也要做一次再睡覺。
因為藥醫在月牙灣裏，還有曲詩文做藥膳，所以這裏每個人的身體都越來越壯實。
眨眼間，就到了慕天星要考試的時候。
前一天晚上，慕天星說什麼都不讓淩冽碰。這家夥往日裏難纏得很，她怎麼都抵擋不住，可是這晚，他偏偏放過了她。
翌日一早，精神煥發的慕天星下樓用餐。
準考證什麼的，全部收在了她的小包包裏。
洛傑布跟淩冽下來的時候看見她，心裏都有數，知道今天是宮廷女官考試的日子，卻還是很給麵子不拆穿。
將一片烤鱈魚放入妻子的盤子裏，淩冽溫聲道：“今天打扮得這麼幹淨利索，是要幹嗎去？”
慕天星眼珠轉了轉，莞爾一笑：“跟沈太太約好了逛街的。”
“哦。”淩冽似乎沒有懷疑。
早餐後，慕天星提著包出門：“父皇母後，慢用。”她俯首給了淩冽一個Goodbye Kiss，證明她心情非常好。
曲詩文開車將慕天星送到了考場，下一秒就發短信到淩冽的手機上。他眉眼舒展，看了看，心知這丫頭最近為了備考很辛苦，有時候做夢還在說著考試中的專業術語。
慕天星考試的事情，倪夕月從來沒有在洛傑布麵前提過，因為她答應了兒媳要保密的。她也相信，兒媳一定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考取本季前三。
女官考試一共分為兩場，第一場是麵試，主要考禮儀、素養、臨場反應等，這一場的分數由麵試考官打分，所有的考生麵試完之後的一個小時，成績就可以彙總出來了。
第二場考試是筆試，卻不是拿筆去寫的，而是坐在考場的電腦前，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器下，通過電腦答辯試卷。筆試一共有四個科目，是答完之後立即給分的，沒有修改答案的可能。所以，每個人隻有一次答題機會，還有時間限製，大家非常謹慎。
慕天星的麵試成績，是本年排名第一；而她的筆試成績，當時就出來了，是本年排名第二。也就是說，她不但考上了女官，而且還名列前茅！
從考場出來的時候，慕天星的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笑容。她遠遠地看見曲詩文，直接撲上前去給了曲詩文一個熊抱，還在曲詩文臉上親了一口：“阿詩，我這次麵試第一，筆試第二！”
曲詩文笑著跟兩個便衣軍人一起護著慕天星去了對麵的烤肉店：“您餓壞了吧？就知道您該餓了，我訂了位子，咱們先小小地慶祝一下，吃完了早點回去。”
“嗯！我想傾羽了呢！哈哈哈……我回去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叔！”
慕天星戴著墨鏡跟鴨舌帽，很少有人會認出她，以至於她一進餐廳，就聽見有麵試失敗的考生抱怨著：“真倒黴！今年跟太子妃一起考試了，女官的名額本來就少，還遇上個內定的！”
慕天星興高采烈的小臉頓時垮下來了，卻不動聲色地走到了曲詩文訂好的位子坐下來。看著海鮮跟肉片全部上來了，她漫不經心地拿過夾子，將烤肉一片片放上去，好像情緒完全沒有受到幹擾。
曲詩文有些不高興，盯著那個女孩看了眼，想要接過慕天星手裏的夾子：“少夫人，我來烤吧？”
“沒關係。”慕天星的聲音好像沒不開心，曲詩文稍稍安心。
豆腐大醬湯上來了，曲詩文就盛了一碗湯放在慕天星的手邊。
之前自信滿滿的慕天星卻不知，她的成績剛出來，還未見到曲詩文，洛傑布跟淩冽便在禦書房裏得到消息了。所以眼下，曲詩文也沒有跟淩冽彙報的必要了。
剛剛參加完考試的女孩子們，一撥接著一撥過來用餐了。
曲詩文跟慕天星剛剛吃了幾口肉而已，又聽見一個女生興奮地叫了起來：“今年有一個特別名額給綜合成績最好的人，可以直接升到正一品的夫人！”
“真的假的？這怎麼可能呢？那麼多級呢，女官從來不可以越級考試的。”
“真的，騙你做什麼？我剛剛聽見裏麵的女官說的，好像很神秘的樣子！”
“哇……我麵試第四，筆試第七，不知道綜合成績有沒有機會？不至於會遇上那種麵試第一筆試第一的大神吧？”
“你別想了！這個特殊名額百年難遇，是內定給太子妃的！”
“對！太子妃麵試第一，筆試不知道怎麼樣。”
“她筆試什麼啊，她還要筆試嗎？她交個白卷就能拿到名額了！如果沒有她，根本不需要這個特別名額！”
慕天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還有些傷心。她滿心歡喜地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他人的尊重跟正視，她想要內心踏實地站在大叔身邊，與他齊頭並進。但是眼下這情況，分明就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不是大叔幹的，就是洛傑布幹的！
她那麼長時間刻苦用功，有時候大叔半夜睡著了，她還到一邊挑燈看書，她連高考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用心努力過！結果，所有的心血全部幻滅了嗎？
曲詩文一直陪伴在慕天星身邊，自然清楚慕天星這段時間裏究竟有多努力，一時氣不過那些人的說法，她扭頭就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交白卷也能行？也許太子妃憑自己的能力，筆試也能考到前三呢？”
結果，曲詩文的話卻換來大家更多的不滿。
“騙鬼去吧！她就是筆試第一，也沒有任何說服力，誰知道她是不是提前就知道筆試的答案了啊？”
“就是！她想知道今天的試題是什麼，還不是她老公一句話的事情？”
“太欺負人了！我也是日日夜夜用功苦讀的，我的老公怎麼不是太子啊，嗚嗚……”
“別難過了，這次真倒黴！”
曲詩文氣得又要反駁，卻被慕天星攔住了。
慕天星深吸一口氣，道：“不論這次太子妃有沒有特別名額，對你們考女官的影響並不大。太子妃再有特權，也就是一個人而已，因為她一個人的內定名額，就讓你們所有人都不能做女官了嗎？今年寧國一共招四十名初級女官，太子妃即使是做了夫人，這四十個名額還是別人的，誰想要，各憑本事！難道因為太子妃參加考試了，就能一個人把這四十個名額全部占完了嗎？有才華跟能力的人，即使遇上太子妃，也能被選中；反之，能力不夠的，即使遇不上太子妃，一樣選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