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傾慕很認真地看著淩冽，“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教。皇妹的課業，我也願意承擔。”傾慕似乎怕淩冽不願意，於是沉吟片刻，還給出了他的理由，“我不想貝拉跟傾羽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回來了，還要遭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那些老師即使忌於父皇的權威，也會好奇貝拉跟傾羽為什麼這個年紀卻還不識字、不會基本的知識。我不願意她們遭受別人這樣的目光。”
聞言，淩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覺得傾慕真的體貼起來，還真是心細如塵。
傾慕又道：“雖然貝拉跟傾羽年紀不一樣，但是她們對於書本上的知識起步是一樣的。我親自給她們講課，就在我們自己家裏，我不會看不起她們。小學的知識講完，講到初中了，傾羽可以跟上初中的課業了，就讓傾羽先去學校上學。我接著給貝拉講初中的，講高中的，再重點給她講高考題。她很聰明伶俐，接受能力很強，這是幼年的時候表露出來的優點，我對她有信心。”
淩冽認真聽著，其實他已經將兒子的話聽進去了，卻還是道：“嗯，我考慮一下，還要問你沈叔叔跟貝拉的意思。”
沈帝辰想了又想，道：“我不想把貝拉逼得太緊。對我來說，隻要她好好的，健康快樂就行。學業跟得上，能做皇家的媳婦固然值得驕傲，但是學業若夠不上，我沈帝辰也能養她一生一世。”
經此一事，於父親而言，沒有什麼比女兒的安好更重要了。
傾慕深有同感，道：“她的學業若跟得上，我便做一做儲君；她學業若跟不上，我便隻做皇子，我也能養她一生一世。”
昨夜，他背著她不停地跑回來的時候，感覺到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的心裏真的有無法言說的疼。可是後來，他很快想明白了，還有什麼事情比她的安好更重要嗎？沒有了。
貝拉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學業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她的心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帝辰頗為感動，他知道女兒這一生都不會再遇見這麼好的男人了。
而淩冽的臉當即就黑了：“你做不做儲君是我要思考的問題，不是你要思考的問題。安排儲君，是出於對整個國家的未來的考慮，而不是由一個女人的文化程度決定的。”
一早就內定好的事情，傾慕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而淩冽之所以專門提到了貝拉的學業，也是出於對未來的考量。他自然明白貝拉可以學得慢一點，但是絕對不能不學，也絕對不能學得差強人意。
傾慕冷著臉，不說話。他起身提起兩兜衣服，看著雲軒說：“皇妹沒有鞋襪。”
雲軒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這個情況。
沈帝辰當即笑了笑，道：“沒關係，她先換了衣服就行，然後一起去試鞋子反而更合腳。”
淩冽揉了揉眉心，點頭：“你先拿衣服給她們換，再在酒店的商場裏買鞋，然後我們直接去機場。”
任誰都懂，此地不宜久留。
傾慕敲了敲房間的門，在門口小聲道：“母後，沈阿姨，兩個女孩子的衣服買回來了。”
很快，慕天星過來將門開了一道縫，接了兩個袋子進去。
關門的一瞬間，空氣裏有迷人的紫薇花香，這是整個月牙灣一年到頭都在飄蕩的熟悉的香氣。
傾慕甚至聽見了貝拉清甜的嗓音：“好香，我昨晚洗澡就聞到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夢裏的時候聞到過。”
傾慕關門的大手一抖，心跟著狠狠抖了一下。
他如禁衛軍般在門口守著，也不去管肩膀有多疼。
醫生讓他不要隨意走動，一定要臥床休息，他卻是不能的。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坐得住？
手機在口袋裏一個勁地振動，他掏出來一看，是傾容打來的。
“喂，大哥？”側身走到了隔壁臥室裏，他關起門來跟自家兄弟講電話。
大廳的沙發上，沈帝辰瞧著傾慕穩重的樣子，不禁感歎：“不愧是皇子，三殿下的沉穩跟睿智不是一般的孩子能比的。”
尤其是昨晚，小男孩對待敵人出手又快又狠，對於心愛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維護，對於母親懂得安慰讓其依靠，對於兄弟懂得兄友弟恭、謙卑有禮。
沈帝辰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傾慕了：“三殿下好像完美得不太真實。”
“哈哈，傾慕還不是你家的女婿？”淩冽也笑了。說實話，他最喜歡人家誇他兒子了。
雖然三個兒子三周歲前都不在他身邊，但是他們回來之後，即使傾羽不在，全家焦頭爛額，過著心急如焚的日子，他跟慕天星也特別留心他們的教育跟陪伴。
如果問兒子們回憶裏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他們一定會說：“有啊，父皇喜歡陪我們踢足球、打籃球、下河抓魚，偶爾爬爬山，一起練射擊等等。”
淩冽對孩子們的照顧可謂體貼入微。
在三個兒子的身上，他體驗到了一個不缺席他們童年的父親應該付出的汗水與心血。
傾容恐高，淩冽一次次不氣餒地陪著他去爬山，帶著他去坐全世界的摩天輪。
傾藍的外語始終學不好，讓卓然親自教，他也學不好。於是淩冽每天早出晚歸，還要專門騰出時間幫著傾藍練習口語。
而傾慕是他最省心省力的孩子，什麼都會，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要別人幫助就能做得很好。
淩冽盡一切可能給了兒子們他能給予的，盡一切可能在治理一個國家的同時，還抽出時間陪著妻子來華國尋人。
在貝拉跟傾羽失蹤的日子裏，兩個少女無疑過著像煉獄一樣的生活，可是淩冽也過著相當疲憊的生活。
做男人難，做他這樣有著多重身份跟各種責任交織壓在肩上的男人更難。
當傾慕跟哥哥講完電話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剛好慕天星跟沈夫人也笑嗬嗬地打開了房間的門，拉著兩個精心打扮過的女孩子出來。
但見萬千光華下，放眼望去，四個女人仿若姐妹花，個個貌美如花，好似一幅仙女圖。
慕天星跟沈夫人感覺到各自丈夫的炙熱目光，紛紛不好意思地退開了，將關注的重心留給兩個女孩子。
貝拉美好得宛若妖冶的曼陀羅花，美豔絕倫；而傾羽更像是從天上墜下來的九天小玄女，靈氣逼人。
“怎麼樣，我們家的小公主們是不是美極了？”
慕天星滿滿的自豪，瞧著長大的孩子們，都覺得自己老了。
沈帝辰跟淩冽連連誇讚孩子們的出眾美貌，傾慕則隨意地倚靠在餐桌前，別過腦袋，幽深的目光在皇妹那一身粉紅色的連衣裙上一掃而過，又落在貝拉那一襲純白色的連衣裙上。
嗯，他的貝拉果然長大了。
他默默上前，毫不避諱別人的目光，看著貝拉被大家誇讚後羞澀的樣子，直接拉起了她的手。
貝拉看著他，有些緊張：“哥哥。”
傾羽看見他，也忍不住抬頭笑了：“哥哥。”
傾慕一隻手牽著貝拉，另一隻手抬起，在傾羽柔軟的發上揉了揉，微笑著看著傾羽腳上穿著的酒店拖鞋。他道：“哥哥陪你去買鞋。”
這話是對傾羽說的，而他始終拉著貝拉的手。
傾羽開心地捂著嘴巴笑，又歡呼雀躍起來：“真的嗎，真的可以有新鞋子嗎？”
淩冽當即上前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有。我們傾羽想要多少新鞋子，就有多少新鞋子。”
傾羽雖是短發，但是一身粉嫩的小裙子穿在身上，頓時顯得小模樣清新可愛。
那本該是男孩子的短發，配在她頭上，反倒成了一種特別的氣質，看起來讓人覺得她很有個性。
她摟住淩冽的脖子，笑著道：“爸爸真好。那可以給姐姐也買新鞋子嗎？”
她好久沒有新鞋子可以穿了，別說新鞋子，就是新衣服也沒有一件。
洗澡這種事情，也是姐姐有時間就幫她洗，沒時間她也不敢隨隨便便脫衣服洗，因為周圍的環境太複雜，好不容易安全了，也未必有洗澡的條件。
她知道淩冽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她身上是有股怪味兒的，但是淩冽沒有嫌棄她。
“當然可以。”淩冽笑了，聽著女兒甜甜地喚著自己爸爸，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正巴不得將全世界的寵愛都集中在她身上，如果可以，他想將前世今生的寵愛全部還給她，隻要她開口，隻要她真的想要。
在女兒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淩冽滿心歡喜地想要在她成人之前好好跟她培養父女感情。
就好像她的三個哥哥，現在跟他的感情都很深厚了。
他朝著慕天星伸出手去，慕天星含著淚，笑著走過來，一家三口相擁在一起，畫麵看上去溫馨而美好。
傾慕掏出手機，麵無表情地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到了家庭群裏。
那裏有哥哥們，有皇爺爺、皇奶奶，還有其他的親人們。
沈帝辰夫婦也走了過來，他們看著貝拉腳上穿著賓館的拖鞋，想著給女兒也買一雙鞋，至少上飛機可以穿。
他們讓卓然跟雲軒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買了鞋子就直接前往機場，回國去。
傾慕牽著貝拉往前走，貝拉卻忽然掙脫了傾慕的手，眼神閃躲，朝著慕天星跑了過去：“媽媽。”
慕天星愣了一下，轉身看見貝拉過來，她伸手搭在貝拉的肩上，詫異地看了一眼兒子落寞的表情，又笑著問貝拉：“怎麼了？”
這兩個人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貝拉猶豫了一下，因為混血的關係，她長長的發是自然卷，為她的美麗加分不少。
她一臉糾結，還是決定告訴父母：“我已經長大了，哥哥老是這樣牽著我的手是不對的。”
在過去的世界裏，她對男人的印象實在不怎麼好，再加上她所處的是社會最底層，不是沒有見過哥哥對妹妹下手的事情。
她的話一出口，全場一愣。
眾人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貝拉不會不喜歡傾慕吧？
而傾慕高大的身影清冷地站在華燈下，癡癡地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眉宇間的堅定，還有一副因為他的靠近感到困擾的樣子，這些都刺痛了他的心。
他猛然轉了個身，背對著貝拉。
因為這個變故，貝拉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隻看見他背過身後，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貝拉：……
也許是誤會了，但是她不想有後悔的可能。
想著哥哥之前不顧生死衝進屋子裏救她，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眉頭都快擰成一個結了，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
貝拉有些害怕地拉住慕天星的衣服，小聲道：“媽媽，我想要跟家人好好相處，我不想發生誤會，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
傾羽看見貝拉委屈的模樣，當即麵色一沉，說什麼都不要淩冽抱了。
她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站在地上後直接抱著貝拉，然後道：“姐姐不怕的，我可以保護你。”
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沈帝辰上前拍了拍傾慕的肩膀，湊上前跟他小聲說著什麼。
沈夫人輕歎了一聲，看著貝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淩冽瞧著兒子這副模樣，也很心疼，卻還是上前抱著傾羽，對著眾人挑眉道：“還是快點回國的好，回去之後，所有事情都可以慢慢走上軌道，解釋清楚。”
可是，傾羽寧可跟姐姐一起趿拉著拖鞋走路，也不要誰抱了。
她緊緊地牽著姐姐的手，生怕會跟姐姐分開，也生怕姐姐會被誰欺負一樣。
其他人想要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解釋。因為在大家過去的認知裏，貝拉跟傾慕本來就是一對啊。
眾人就這樣沉默地走到了酒店的商品區。貝拉也想要擁有一雙自己的新鞋，可是一看上麵的價格，嚇得花容失色。
沈夫人找到一雙軟底的小羊皮鞋，很漂亮，白色的，她笑著拿鞋子到貝拉麵前：“寶貝，試一下。”
貝拉看了，很喜歡，卻不敢試。她搖頭：“不要了，我們去便宜點的地方買吧。”
沈帝辰輕歎了一聲，瞳孔中掠過疼惜，道：“我們都很有錢的，你放心。”
他經商一輩子，確實很有錢，卻從來沒有開口說自己有錢，這還是為了女兒能夠安心才難得破例的。
貝拉卻很堅定地搖頭：“不可以的，鞋子太貴了。”
另一邊，慕天星幫著傾羽刷卡買了一雙鞋，看著妹妹把新鞋穿在腳上了，貝拉這才看著慕天星：“媽媽，你……你快過來。”
慕天星笑著走過去，看著沈夫人手裏的鞋：“鞋子很漂亮，你試了嗎？”
貝拉搖搖頭，小心翼翼地扯著慕天星的衣袖：“好貴。”
沈夫人難過地轉了身，眼淚簌簌落下。
沈帝辰擁著妻子，深吸了一口氣，也頗為無奈。
傾慕一直站在鞋店門口，因為貝拉一看見他就會緊張，所以他根本不敢進去。
好端端的，他莫名其妙成了哥哥，一切都亂了套。
慕天星蹲下身，幫著貝拉試鞋，貝拉這才同意。她總覺得有媽媽在，心裏特別踏實。
鞋子小了一碼，又換了一雙碼數大的，貝拉穿上後來回走了走，笑著道：“好舒服，我這輩子沒穿過這麼軟的鞋。原來越貴的鞋子越舒服啊。”
傾羽笑著上前，拉著她的手道：“對啊，姐姐，有了新鞋子，以後如果再遇到危險，我們跑起來也快一點。”
淩冽聞言一驚，趕緊道：“不會有危險了，你們兩個誰都不許再跑了。”
一個是洛家的女兒，一個是洛家的媳婦，兩個都是天之驕女，好不容易失而複得，還想要往哪裏逃？
淩冽已經想清楚了，為了避免兩個女孩抵達月牙灣以後對於宮廷生活不適應，或者被嚇到，一會兒在飛機上的時候，他要重點花心思跟她們解釋一下身份的問題。
從社會最底層一下子飛上雲端，希望這對姐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慕天星刷了卡付款，笑著揉了揉傾羽的頭發，看著貝拉：“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