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帝辰夫婦跟慕天星聽了覺得心酸,好像她們隨時可能被誰販賣一樣。
沈帝辰看出女兒的擔憂,輕輕地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你若覺得過意不去,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
貝拉抬頭看著沈帝辰,深深地看著。
沈帝辰任由女兒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這樣專注的眼神隻出現在貝拉還是嬰兒的時候,那時她好奇地盯著他看。
而貝拉如今懂得他跟沈夫人才是她的親生父母。
一邊的慕天星聽聞沈家人也去醫院,不由得心中歡喜:“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傾慕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傾慕是因為貝拉才受的傷。
而貝拉微微擰了下眉頭,小聲道:“還是不了,我不是醫生,幫不上什麼忙。我專程過去看他,被他誤會了怎麼辦?我本來就欠了他的,讓他誤會就更不好了。”
眾人:……
天哪,貝拉不會不喜歡傾慕吧?
慕天星的一顆心又揪起來了,傾慕這麼多年過得這麼苦,好不容易守得雲開,卻見不著月明嗎?
慕天星緊張地看著貝拉,溫柔地笑了笑:“傾慕救了你,所以受傷了,你去醫院看他是應該的啊,他不會誤會什麼的。你不希望他誤會,是怕他誤會哪方麵?”
貝拉望著慕天星,原本她跟慕天星很親近,但是現在她知道慕天星是傾慕的媽媽,就不一樣了。
她輕輕扯了扯沈夫人的袖子,小聲道:“媽媽,我不小了,去看一個男孩子好像不大好。等回去以後,爸爸媽媽出麵幫我謝謝傾慕吧。”
慕天星心中一沉。
沈夫人看女兒跟自己親近,什麼要求都願意答應,激動得連連點頭:“好的,好的好的,寶貝說什麼都好。”
就這樣,眾人各懷心思,從飛機上下去了。
幾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全部停在停機坪的不遠處,司機們見他們過來,直接將車開到了他們麵前。
司機們陸續下車,恭敬地打開了車門。
“姐姐,我跟你在一起,不管你去哪裏。”傾羽忽然來了一句,讓事情更為複雜了。
沈帝辰夫婦相互看了一眼,傾慕去了醫院,他們若這樣回家一定不禮貌,後續如何,還是等傾慕跟淩冽回來,一起商量比較好。
於是,沈帝辰攬過貝拉的肩,微微一笑:“皇後不介意的話,我們一家三口就在月牙灣暫時叨擾一下。”
聞言,慕天星真是求之不得:“太好了。”
這樣的話,傾羽暫時不會鬧騰了,等回宮之後,一切再慢慢商量吧。
慕天星、貝拉、傾羽坐一輛車,沈帝辰夫婦坐一輛車,前後有若幹護國軍緊張守護著,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回宮了。
傾羽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麵越來越美麗的風景,忍不住道:“這就是姐姐說的大城市?好多樓房哦!”
貝拉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跟妹妹說過大城市,但是她說過的話,妹妹總是記得很清楚。
慕天星微微笑著,一隻手拉著傾羽,另一隻手拉著貝拉:“貝拉是在紐約出生的,紐約可是一個繁華的國際大都市,而且貝拉小時候會說很多國家的語言,即使現在忘記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傾慕的外語很好,傾慕一定能把你們都教好。”
一路上,貝拉也在凝視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語。
而慕天星則不遺餘力地誇讚著傾慕的種種,恨不得將他的閃光點全部說出來,放大無數倍擺在貝拉的窗口前,讓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不要再看川流不息的車流,而是關注一下傾慕的消息。
隻是慕天星不知道,貝拉看似沒聽,實際上是豎著耳朵在聽的。
傾慕越好,她就越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尤其她忘不了跟傾慕相見的第一麵,她被一個男人幾乎扒光了衣服,而傾慕趕過來救了她。
她忘不掉這一幕。
她是以那樣卑微、低賤的畫麵出現在傾慕的世界裏。
傾慕越好,她就越忘不掉那一幕,越覺得接受不了自己跟傾慕走得太近。
車子終於進了宮,來到月牙灣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慕天星等人陸續從車裏下來。
正麵是巍峨莊嚴的陛下寢宮,像博物館一樣矗立著,側麵是美麗的月牙湖,湖麵泛著粼粼的波光,一如往昔。
傾羽看著美麗的大房子,還有漂亮的湖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媽媽,這裏是我們的家?”
“對啊。”
慕天星眼眶有些發熱,在車裏的時候,她已經將孩子們的照片發去家庭群了。
傾容跟傾藍在念高中,每天回家的時候,晚霞徹底被月色吞噬了。洛傑布夫婦去尋找先祖的足跡了,在他們心中,如果能搜尋到淩予夫婦、天淩夫婦的蹤跡,那是最好的。
聽見貝拉跟傾羽回來的消息,家裏所有人表示已經訂了機票,以最快的速度往宮裏趕。
傾羽在湖邊不停地跑,愛極了這裏。貝拉怕她亂跑,一直跟著。
風兒輕輕吹著,好像吹散了很多東西,貝拉也理清了很多思緒。
貝拉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圈,然後道:“我好像來過這裏。”
不遠處的沈帝辰夫婦駐足在原地,看著她們歡快的樣子,有些心酸。
忽然,貝拉轉過身,嬌美的身影佇立在湖邊,彎起腰,大聲朝著沈帝辰他們的方向喊道:“這裏是不是有鱷魚?”她的聲音透著少女的明媚,也透著猶豫。
慕天星怔了一下,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對啊!對啊對啊!以前是有鱷魚的。你小時候在這裏住的時候,是有鱷魚的。”
這麼多年了,蘇蘇跟來福已經歸西了。
它們的後代也被送去幻天閣的池塘裏養著,後來因為數量太多,不得不送去了動物園。
貝拉一下子就笑了。她抬手捂著胸口,迎著晚霞落下淚來,很小聲地說著:“我真的記得好像有鱷魚的,我真的來過這裏。”
這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也是一種前世今生的感覺,貝拉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但是她就是因為想起了鱷魚這麼一件小事而感動得想哭。
好像她離開得太久了,好像她夢中最依戀的就是這裏。
沈帝辰夫婦開心地站在原地,不去打擾兩個姑娘玩耍。
他們都覺得,讓貝拉多看看過去熟悉的景物,她一定會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見兩個女孩子喜歡待在屋外,慕天星幹脆讓人在湖邊搭起了就餐區,今晚大家就在湖邊吃燒烤了。
慕天星對著那邊喊話,道:“小心啊,你們別掉下去了。”
人造湖其實不深,就是為了一個月牙湖形狀的裝飾效果,但在五月的傍晚,湖水也是很冷的。
慕天星吩咐宮人取來專業的相機,激動地拍下了女孩子們的很多畫麵。
“傾羽,貝拉,要不要過來休息一下?”
慕天星還想著帶兩個女孩參觀一下家裏,可是傾羽玩得停不下來。她看見湖麵上有幾隻肥美的野鴨子,便調皮地撿著岸邊的鵝卵石,朝著鴨子的方向丟過去。
她力氣不夠,砸不了那麼遠,也傷不到野鴨子,可是每每用力丟出一粒石子後,感覺都是那麼痛快,好像天大地大,世界如此遼闊。
很快,天色變成淡淡的淺藍色,幾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過來。
貝拉叫住了傾羽,兩個女孩子手拉著手一起走過去。
隻見淺藍色的天幕下,月牙灣的路燈已經悉數亮起,將這一片天地照得宛若白晝。
卓然跟雲軒都上前打開車門,淩冽先下來,然後他扶著傾慕下來。
後麵一輛車裏,下來了兩個少年。
貝拉愣了一下,因為兩個少年中的一個跟傾慕長得很像,另一個跟傾羽好像。
慕天星關切地上前詢問傾慕的身體狀況,淩冽也安撫性地在她肩上拍了拍,而後徑直走到了兩個姑娘麵前,一隻手一個,將她們輕輕推到了傾容跟傾藍的麵前。
淩冽清越的嗓音帶著明顯的歡愉,他認真介紹:“兩個小公主,貝拉跟傾羽。”
傾容見過傾慕發的照片,也見過慕天星發的照片,但是看見眼前的小傾羽,他還是難以置信。
“丫頭,我是你大哥。”傾容笑嗬嗬地上前,彎下腰來,一本正經地盯著她的小臉,抬起手,這裏捏捏,那裏戳戳。她嚇得不敢動,隻覺得這個哥哥是不是把她的臉當成泥巴了。
淩冽哭笑不得,抬手一把拍掉了傾容的手:“你幹嗎呢?”
無盡蒼穹裏的星星已經零星地灑落出來,好像灑落在巨大和氏璧上的珍珠,璀璨奪目。
傾容看著妹妹笑,高興得不得了:“哈哈哈,誰說家裏傾藍和傾慕最像的?現在我有妹妹了,我妹妹長得像我。”
一直以來,淩冽夫婦都在猜測傾容應該是最開心的,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傾容拉著傾羽道:“丫頭,我是你大皇兄。記得要叫我大皇兄。”
“皇兄是什麼?”
“就是哥哥。”
“那為什麼不叫哥哥?”
“我們是皇子啊。”
“皇子是什麼?”
“就是皇帝跟皇後的孩子。”
“皇帝跟皇後又怎麼了?”
“他們……”
不管傾羽問什麼,傾容都會非常有耐心地回答,好像傾羽一下子成了他的寶貝。
傾藍還來不及上前說一句話,傾羽就已經被傾容拉到一邊去了,他還道:“我是你大哥,以後誰欺負你,你盡管告訴我,我替你出頭。我跟你說,你三個哥哥裏麵,最厲害的人就是我了。我……”
傾容一個勁地吹牛,傾藍聽得煩了。在學校裏,傾容一直這樣,他們都聽膩了。
出於禮貌,傾藍對著眼前的貝拉道:“你好。”隻是簡單的一眼,他便不再看她了,麵色凝重地走上前扶著傾慕,小聲關切地說話。
淩冽笑著跟貝拉介紹:“剛才是傾容,是你們的大皇兄,這個是傾藍,是你們的二皇兄,跟傾慕的臉一樣,就是眼珠的顏色不一樣。”
淩冽是將貝拉當作女兒,也當作自家兒媳婦來介紹的。
為了給傾藍留麵子,淩冽沒有告訴貝拉,傾藍之所以隻說了“你好”,是因為傾藍的華國話始終學不好。
說得多,錯得多,在準弟妹麵前,傾藍沒一會兒就會露餡兒。
但是貝拉麵色緊張,道:“不敢,我叫他們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好了。”
貝拉雖然沒有接受過什麼教育,但是基本的階層還是分得清楚的。
淩冽的臉上閃過錯愕,感覺到妻子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妻子,發現她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一時間,他也不說話了。
沈帝辰夫婦紛紛上前,對傾慕表示關心。
畢竟這次傾慕是豁出命去救貝拉的,沒有傾慕這麼多年的小心經營,又怎能精準地獲取兩個女孩子的消息呢?
傾慕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貝拉的小臉上。
空氣裏彌漫著誘人的烤肉香氣,傾羽饞得直流口水。傾羽走到淩冽麵前,她人機靈,學得快,張口便道:“父皇。”
因為遷就她跟貝拉,所以大家這會兒說的都是華國話。
淩冽整個人怔住了,他的冰山臉仿佛被什麼東西融化了,隻見傾羽拉住他的手,搖啊搖:“父皇,我餓了。”
“用膳。”淩冽二話不說,對著餐飲區的宮人吩咐下去,然後將女兒直接抱了起來,讓女兒坐在他的手臂上。
傾羽在淩冽懷中笑,放眼就開始尋找貝拉:“姐姐。姐姐。過來吃好吃的東西。”
大家紛紛朝著餐飲區走去,貝拉亦步亦趨地跟著,而這次,她特別小心地跟在沈夫人的身邊,沈夫人當即攬過她的肩,告訴女兒:“陛下一家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你不要害怕,不要拘謹。”
貝拉麵上乖巧地點頭,實則還是一副中規中矩的模樣。
淩冽似乎有意想要孩子們培養培養感情,所以下令他們四個長輩坐一桌,五個孩子坐在一桌。
傾藍很是鬱悶,因為一晚上大家都在講華國話。他幹脆閉口不語,隻顧吃自己麵前的食物。他想要展現一下哥哥的親切,好好關心一下妹妹,可是每每準備開口的時候,都覺得說不下去。
孩子們的這一桌,隻有傾容跟傾羽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貝拉的對麵剛好就是傾慕。
貝拉很安靜地吃東西,頭埋得有點低,好像隻看得見自己的盤子。於是,源源不斷的食物被傾慕夾到她的盤子裏。
她好幾次說:“夠了,謝謝。”但是傾慕還是會幫她夾菜。
有一次,她吃到鮮美的蝦肉,不經意間抬手端果汁,卻發現對麵的傾慕正戴著手套,很認真地幫她剝一隻隻的蝦。
她很緊張,直到看見傾慕將一盤剝好的蝦肉放在傾羽麵前,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她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被對麵的三個男孩子盡收眼底。
吃了一半,傾慕摘了手套:“我去下洗手間。”
傾容起身跟著他,傾藍也跟著。
三兄弟一進寢宮,傾容就憋不住了:“你媳婦怎麼回事啊,你為她受了傷,還要你反過來照顧她?你不知道你的肩膀骨裂了嗎?你還在那兒給她一隻隻剝蝦。”
傾容擰著眉,不等傾慕開口,便道:“你回房間躺著去,我讓宮人端點吃的給你送去。”
傾慕平靜地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聞言,看著大哥:“她心裏也不好受,你不要誤解她。”
傾藍也覺得不對勁:“她怎麼變成這樣了?是不是在華國的時候,喀喀,那個……”
傾藍想說貝拉失身受了刺激,可是感知到傾慕殺人一樣的眼神後,當即閉嘴了。
傾慕頓住了步子,非常認真地看著兩個哥哥,也非常鄭重地說著:“她很好,什麼事情都沒有。具體的我不是在電話裏跟你們說過了嗎?她隻是不記得了。想想這麼多年她怎麼一個人帶著傾羽活下來的,那些不重要的事情都可以不用在意、不用糾結了。”
傾容和傾藍閉嘴了,其實他們也是心疼、關心傾慕而已。
傾羽看見三個哥哥全部走了,小心翼翼地對著貝拉道:“姐姐,我覺得三皇兄喜歡你。反正你也是要結婚的,你跟三皇兄結婚住進來,我們就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了。”
貝拉驚了一下,看著妹妹,臉上閃過慌張:“不……不可能的,你不要這樣說了。我跟三殿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偏偏這時候三個男孩剛好靠近,清楚地聽見了女孩子們的對話。
傾容跟傾藍很是擔憂地看了傾慕一眼,隻見傾慕往後退了一步,燈光下,他的麵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他轉身後小聲道:“我回去休息。”
“喂。”傾容叫他,“你晚上什麼都沒吃。”
傾慕頭也不回地走了。
長輩們那邊聽見了動靜,紛紛詫異地將目光投射了過來,麵容或多或少帶著關切之情。
貝拉渾身一僵,拿著餐具的小手輕微地抖了一下。
傾羽吐了吐舌頭,湊近貝拉,小聲道:“三皇兄一定是聽見姐姐說的話,傷心了呢。”